就这样,在昏暗的灯光下,两人交谈了好一会,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该谋划的都谋划了一遍,索隆终于起身告辞。不知怎地,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孤独,有点凄凉。他踽踽走向书橱中间开的黑洞,弯腰钻了进去,仿佛整个人都要被那黑洞吞噬了一样。
然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公主的声音:“索隆,谢谢你。”,很简单的五个字,却像是定身法一般让他弯着腰愣在了原地,似乎还能看见他的身体在颤抖,过了一会儿,他才迈开步子,身影消失在黑洞之中。
又是一阵“咔吱”声,书橱缓缓合拢,严丝合密得仿佛刚才的黑洞就是一个幻觉。
公主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她伸手拿过酒瓶想要再倒一杯,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全部喝完了。
“肯定是你喝得太多了。”她对着对面已经空了的椅子说道,既然如此,这间书房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烛焰熄灭,书房回到了黑暗之中。
酒已尽,人已去,屋已空。
公主一人漫步在走廊上,一片安静中只有她走路的脚步声,劳累了一天的仆役们早就累得在房中呼呼大睡,也只有心思单纯的他们能在夜晚睡得如此踏实。不会夜不能眠,也不会被梦魇袭扰。
奇怪的是公主并没有向自己的卧室走去,而是走到底楼下人们居住的地方。一排房间的顶头有一间独立的房间,她一拧把手,门没有锁,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有一股浓浓的药味,辛辣刺鼻,让人不快。床头灯火明亮,一位老者躺在床上还未睡去。他面容枯槁,脸色惨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正是公主的管家斯瑞尔先生。他手里正拿着什么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响声他抬头看了一眼,顺手就将手中之物收了起来。
“公主殿下?”他面现讶色,显然也没想到索菲娅公主会深夜来访。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行礼,却被公主急忙拦住。
“你还在养伤,就不要多礼了。再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她弯下腰如此说道,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婉。
老管家却低下了头,仿佛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礼遇,“我只是个下人,当不得公主您如此看重。”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再也不肯和我好好地说上一句话了?”,公主叹息一声,嘴角勾起,又露出了惯常的嘲笑,只是此时不知道在嘲笑谁,眼前的老管家?亦或者是自己。
然而面对公主的质问,老管家却依然固执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尽管刚刚嘴里连称惶恐,可此刻他却静得如同一棵老树,再也不肯说出一字。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公主的视线转到了床头的灯火上。跳跃的火花倒映入她的眼眸,就仿佛眼瞳中就真的生了火一般。公主看着这灯火,不禁然想起书房里索隆对自己说的话:“您眼中蕴含着灼热的火焰,仿佛就要将人从里到外都点燃一般。”,可为什么就点燃不了眼前冷得像冰一样的男人?
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有点头晕目眩,“看来那瓶酒果然太醇太烈了。”她这样想到,然后就突兀地放任自己倒在老管家的床上,就睡在老管家身边。事实上要不是老管家依然身手了得,猛地一闪,公主直接就会砸在老管家身上。
这可不像一位公主会干出来的行径,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有什么事是索菲娅公主不敢干的?
她躺着望向黑乎乎的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屋里又恢复了沉静,两人像是比赛似的,再也不肯出声。就这样,灯花“噼噼啪啪”轻响了不知道多少次,公主终于开口说话,“你刚才是在看那幅画像,对不对!”,虽是提问,语气却很是笃定。
不出意外的,等待她的又是一阵沉默。
像是突然爆发般,公主扬起了声音:“为什么你总是只看那幅画,却不肯哪怕多看一眼在我身上,那只是一幅画而已!
仍然是令人绝望的寂静。
“斯瑞尔,你知道吗,刚才有一个人对我说,他会一直陪我走下去。”,公主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平淡如水地叙述者:“他说他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献给我,这是我迄今为止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
又是沉默,就当公主还以为就和刚才一样时,老管家突然来了口,声音干哑,“恭喜殿下。”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公主的话语又回复了平日的冷酷,“我当场就告诉他,我不信任他。”
说完,她又意犹未尽地嘲讽道:“这个世界,结拜兄弟可以拔刀相向,亲生父子可以自相残杀,海誓山盟可以轻易反悔,说到底又有什么人是可以真心信任的呢?”
听着她的话,老管家一成不变的面孔终于出现了松动,那是真情实意的悲伤,绝无丝毫的虚伪,他满是痛惜地劝道:“殿下,您看人,看这世界未免太冷了。”
“因为这就是命运啊,因为我姓格里弗斯,这个姓氏的血脉不都是这样冰冷无情的吗。”,公主喊道,她罕见得失去了冷静,胸脯因激动而上下起伏。只是她到底非同凡人,只片刻就恢复了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斯瑞尔,你也给我画一幅画像吧,好吗?”,语气不复平时的强硬和高傲,甚至带着一点软弱和恳求。
“我只是个下人,公主殿下天潢贵胄,实在不敢冒犯天颜。”,老管家的眼皮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给出了最终答案。
公主低沉地笑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