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征的圣驾缓缓远去,送行的百姓却不愿散去,望着滚滚的烟尘和高高的旌旗,无不在心中默默祝福,官家是大宋的官家,百姓是大宋的百姓,战争也是大宋的战争。
不知何时,整个大宋变为一体,上至帝王,下至黎民,都对大宋保有强烈的归属感,而这次赵祯的御驾亲征亦是如此。
究其原因,乃是所有人都参与到了大宋的日常生活中,百姓和西征就没有关系了吗?自然不可能,总有亲属在军中的,或是儿子,或是兄长,或是弟弟,或是父亲。
而那些商贾呢?更是和他们利益相关,西域的商路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西域不通的这段时间,商贾绕道天竺,实在是耽误了行程,让商贾们的资金都回转困难,若不是能在天竺开辟市场,这些商贾早已是冒着天大的危险从西域出发了。
范仲淹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连走路都明显轻快许多,脚下生风的便往城中走去,但没几步就被包拯赶上:“希文这是得了圣谕?心中可妥帖了些?”
对于包拯这位耿直的老臣,范仲淹是颇为敬佩的,即便是身居其上的平章事,也转身微微施平礼:“原是希仁兄,不知希仁兄此言何意?”
包拯微微笑了笑,捋了捋下巴上微微有些发白的胡子笑道:“老夫之意自然是你心中快意之事!怎么难道你如此兴师动众的伏阁请对,所为的不是相权之高低?不是为了皇权之无边?”
范仲淹微微一愣,随即看到包拯精光一闪的眼神,微微苦笑道:“果然是万事瞒不过包希仁,朝中谚语诚不我欺也!!”
包拯笑了笑:“怕不是老夫一人看出端疑,衮衮诸公瞧出来的不在少数…………”
包拯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欧阳修和苏洵两人携手而来,表情也是颇为好奇,范仲淹微微苦笑:“也罢,既然三位参政都到了,某也说与三位。”
四个人看了看远去的圣驾,便向城中走去,虽然他们是大宋的朝臣,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可他们终究明白,在自己心中和天子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人。
他们既要维护至高无上的皇权,同时也要牵制这无所不能打皇权,压制住皇帝心中的“洪水猛兽”。
围观的百姓久久不愿散去,望着远方已经消失不见的烟尘,望着早已看不见踪影的旌旗,久久凝视远方。
许多人都知道大宋出兵西域的意义,也明白官家的苦心,更是清楚,这场战争为的甚至不是那些往来的利益,而是为了大宋的天威。
所谓的天威是什么?虽远必诛!
这是在华夏汉家百姓心中最大,最高,最强的表现和荣耀,亦是一种自尊。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气吞万里,威猛如虎的话其实并不是在诛杀之前所说,而是在诛杀完了之后才有的!
这才是千百年来华夏王朝的威胁,实实在在的威胁,不服,不顺者,杀之!诛灭之,而后再威胁之!唯有如此方能展现汉家的气魄和天威。
现在大宋遇到了西域人的挑衅,自然要以万乘之军,携雷霆之威,横扫而灭之,如此方能展现大宋的天威之气,震慑宇内宵小之徒,宵小之徒是谁?自然是和西域勾结在一起的辽朝!
所以大宋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清楚,这虽然是在攻伐西域,但却是在做给辽人看,实在杀鸡儆猴,别把黎民百姓想的太愚蠢,天子脚下的神都城中,有识之士不再少数,而整个大宋境内,才学出众之士亦不在少数。
于是乎这场对西域的作战便成为侧面打击辽朝的战争,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平叛或是镇压。
甚至于在民间一些读书人的舆论中出现更为激进甚至是鹰派的言论:要么不出兵,要出兵必以血海京观果腹!!
这话已经完全违背儒家的教义,在赵旭这位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太子看来,即便是发动战争也要以堂堂之师,正义之战而出击,也要以仁义而待之,行天子大德之行,万勿残暴…………
所以他早已向赵祯上书,妄图惩戒这些言论偏激的读书人,实在太过凶残,而赵祯却笑了笑并未作答,直到现在,坐在马车之中,赵祯才揉了揉微酸的腰道:“旭儿,你觉得一国之威是什么样的?该用什么展现出来?”
赵旭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大国之礼!天朝之仪……”
赵祯笑了笑,望着自己的长子摸了摸他的头:“旭儿啊!这些都是虚的,不切实际的东西,甚至看不见也摸不着,你靠这种东西如何能让人臣服与你?诚然,对待归顺之国,藩属之臣,自然应该如此,但对于那些敢向你挥剑动刀的人,难道你还要如此?”
赵旭微微皱眉,这段时间他所学到的东西,从朝臣们身上学到的东西,和父皇身上学到的完全不同,他知道父皇是一代明君,甚至是千古一帝,可为何父皇不直接教导自己?而是让自己从朝臣们身上学习?
“那父皇说的天威又是如何?”
赵旭的话让赵祯哈哈大笑:“吾儿现在所问的才是寻求真理的态度,一家之言不足信,百家之言需明晰!朝臣们对你说什么是大国之威,朕对你说什么是大国之威,而你要自己明辨之!审慎之!”
说完,赵祯抽出了腰间的天子剑,八面的汉剑在出鞘的一瞬间发出阵阵剑鸣,在阳光下反射着雪白的剑光,在剑脊上,赵旭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而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