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这话实在太聪明,才女们都是感性人,一时间陷入其中,谁还管石崇是谁?
好一会儿,班主把花雪招到膝前,摸摸他的头,叹道:“你啊!你能懂这些,就太好了。你这些日子的表现,岂非太过聪明了?”
花雪享受地把脑袋靠近了班主,低声道:“娘亲你放心,孩儿远比展现出来的,还要更聪明呢!孩儿展露出的聪明,也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班主虽然不信,但看花雪对她如此依恋,还是开怀地笑了起来,笑骂道:“你这是自大成狂啊!”
一旁陈沅见花雪和班主说悄悄话,把班主哄笑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记得“奉承话要对沅沅姐说过之后,才可以对别人说”的承诺,暗咬银牙。心中暗恨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能力不能主动触发。
花雪此时沉浸在母爱的关怀中,倒是没有注意到陈沅的异样。当然,像这种内心的异样,花雪这种情商,平常也未必能够察觉。
柳如是喃喃了好一会儿,才对花雪道:“你这诗句,哪里来的?是化用了苏轼的《洗儿戏作》吗?”
说着便把《洗儿戏作》诵读了一遍:“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花雪被柳如是从母爱的沉溺中打断出来,有些恼。不过看到慈爱的母亲,这意思恼怒便化为乌有了。
于是平和回道:“苏仙确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不过这诗句到底是不是自苏仙的诗里化出,就不是我所知晓的了。这句诗非我所作,乃是曾经听闻先生如此感叹罢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
这句诗是出自《红楼梦》,是王熙凤的判词。只不过《红楼梦》现在连个初稿都没有呢,何况成书流传?众女自然不知。
柳如是这些日子多曾听闻,先生已于三年前去了,所以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道:“苏轼聪明反被聪明误,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被贬谪,难道不是因为党争吗?”
花雪刚想开口解释,一阵本能的不爽让他停了下来。花雪心知是前身下意识地有些不爽,但又不明所以。
这个时候陈沅发现花雪欲言又止,便知道花雪因为什么不说了,笑着开口解释道:“柳姐姐你这个不用问他。这事儿妹妹知道。”
花雪心下奇怪,陈沅这么博学?当下就也不细想,安心听她说。
柳如是也转向陈沅,听她解释。
“雪儿他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这故事出自冯老师的《警世通言》。雪儿他小时候被冯老师捉弄得狠了,所以对于冯老师,一向避而不谈。”
《警世通言》是天启四年成书,正是花雪出生那年。
冯梦龙当年忽悠花雪说那个时候他是花雪家的幕僚,班主说他在攻读经义,准备科举。其实他那个时候正在将《警世通言》完稿付梓。
前身后来看到《警世通言》上印刻的初刊时间,勾起心中的伤,所以恨屋及乌了。
《警世通言》是短篇故事合集,但其中有不少情爱志怪之类的荒诞之谈,周道登自然不会给小女孩儿柳如是看这种书。后来她离开苏州之后,倒也听人说过其中几段。不过却没读过全本,是故不知。
陈沅解释道:“书里说,苏学士去拜会王荆公,见到桌上有半首诗,写道: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陈沅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停,想看看没看过这书的,到底有没有“聪明人”。
花雪见有笑话看,便也不再回忆前身与冯梦龙的恩怨。
班主和白氏显然是看过《警世通言》的,皆是面带微笑,等着看笑话。
卞赛想说什么,但被卞敏拉住了。
柳如是两度欲言又止,但还是下定决心道:“这诗应该是错了。南宋才女朱淑真有诗道:‘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菊花通常是不会被秋风吹落的,何况是‘满地金’了?难道苏学士把诗改了,王荆公恼羞成怒了?不能吧?王荆公虽然倔强,但应该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啊?”
知道故事的几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沅笑着解释道:“苏学士当时也是像姐姐这么想的。他又是个诗意大的,便忍不住在后面加了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柳如是叹服:“这样做虽然孟浪,但既然只是落于纸上,不宣于口。即便得罪王荆公,也不为外人所知,不伤王荆公颜面。王荆公不至于迁怒吧?”
“苏学士当时患得患失,但也觉得应该问题不大。便把诗留下,人告辞而去。结果第二天,便被王荆公上奏朝廷,贬到黄州,做团练使去了。”
花雪插言道:“这就是那老顽童没当过大官,不知晓朝堂规矩了。就算是王荆公,毕竟不是曹孟德,哪有那么权倾朝野?苏轼之所以被他一言贬去黄州,是因为苏轼当时本身就陷入官司之中。王安石是君子,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王安石只是把苏轼记在小本本上,在苏轼惹上官司的时候,顺手推了一把罢了。哪里是什么第二天了?”
柳如是感叹道:“这样一说,苏轼还真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惹怒了王荆公了?”
卞敏早就知道有蹊跷,所以才不让她姐姐开口。只是一时抓不到头绪,这时一想,既然王安石是君子,哪里会因为这种小事迁怒?君子报仇,虽然十年未晚,但也是以直报怨,该多少仇,就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