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才下去没多久,就有婆子来报,昨日的邹大夫来了。
燕羽看看天色,午时还未到,昨日不是说好了下晌再来的嘛?赶紧让婆子叫新月与白苹起身,又让徐嬷嬷开了水北阁偏厅。一阵忙乱之后,才请邹大夫坐了,奉了茶。
燕羽心中感激,换了见客的衣服,勿勿进了偏厅。
邹大夫站在太师椅前,还是穿着昨日那套短褐,不过却是一副狼狈相。不知为何,全身衣物都已被雨水淋的透湿,几绺散落的头发粘在脸上,雨水沿着脸颊流下,汇聚到衣角再落到地上,滴滴嗒嗒好不畅快。
燕羽停下脚步,诧异问道,“怎么先生未带雨具吗?”
邹大夫笑道,“出来的早,那时天光亮得很。”
燕羽连忙客气道,“真是过意不去,不仅麻烦先生来回奔波,还让先生淋湿了衣衫。”吩咐新月,“找件父亲留在园中的衣衫来!”又复与邹大夫言道,“现下虽是春日里,风却还冷,如若不嫌弃,换件家父的旧衣,先生看可好?”
邹大夫仿佛为了印证燕羽的话一般,接连咳嗽了几下,点头应了,去内间换过衣裳。
燕羽早已吩咐换了滚热的茶来,邹大夫坐下喝过一杯,皱了皱眉,“这茶不行。”
哪有客人挑剔主人家茶水的?这位邹大夫真是个怪人!
但是人家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就是现在说她人不行,她也只有忍了!
燕羽并无一点尴尬,言谈之间落落大方,“想是邹先生品味精奇,普通的茶水入不了先生的眼。”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这样一杯热茶,正是因为普通,先生才能毫不吝惜一口饮下,驱寒暖身,事半功倍。如此说来,这正是一杯好茶!就如同先生给人治病的汤药,虽说苦口,却都是良药!”
那邹大夫见燕羽轻轻松松把话圆了回来。好像是故意给他泡了一杯味道寡淡的茶专做驱寒之用。这还不算完,连带着又把他的医术夸赞了一番。
这姑娘不但脑子转的快,且心境开阔,等闲小事定难不到她。只是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端庄大方的姑娘,应该都是长辈们的心头肉,不知为何却独自一人住在家中别院。
邹大夫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燕羽不再玩笑,而是恭恭敬敬谢道,“邹先生不辞劳苦赶到我们这样的乡下地方,真是不盛感激!”
燕羽是真心感谢这位邹大夫,一则碧树的伤眼看就好了,二则诊金确实不贵,使得她们在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得以喘息。
邹大夫一挥长长的袖子,“不妨事,下次你也帮我个忙就成了!”梁渭身材高大,这件长衫给邹大夫穿了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十分滑稽。
燕羽以为对方只是客气,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内宅小姐,能帮上这位神医什么忙,口上应了,“好,先生如需相助,尽管直言!”
邹大夫呲牙一笑,“小姑娘爽气!不过你请我来诊病,已算照顾我生意了。”
燕羽客气道,“先生玩笑了,先生神乎其技,妙手回春,定是求医者众多!”
那邹大夫却叹了口气,“天下之大,病者之多,疑难杂症之广,怎可耗费光景在小病之上?可叹生之有涯,数十春秋弹指间,医不尽天下奇症!”
燕羽一愣,这邹大夫着实是个怪人,遂起了顽皮之心,反问道,“难道先生都是拣选过病症,合了心意才赴诊?”
哪曾想邹大夫连连点头,“这个自然!”
“那邹大夫肯出手医治的标准为何?”
邹大夫不紧不慢的伸出三根手指,“每种病症只医治三例!”
这规矩真是奇怪,一般的大夫都以医者父母心自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里有规定只医治多少例病症的?再说医术也与其他技艺一样,都是熟能生巧,通过经验的不断积累达到技术的进益,这个邹大夫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燕羽感慨,“可惜啊,先生如此妙手…碧树所受的头伤,先生医过几例?”
邹大夫以那种‘你中大奖了’的语气答道,“这正是第三例。”
燕羽笑意盈腮,“想来我们碧树运气极好…”转念一想,不对啊!盯着邹大夫咄咄逼人问道,“先生昨日亲口所说,治愈的把握有十之七八。而先生昨日之前只医治过两例病人,怎么能估出有七八分把握的?”
邹大夫一时语塞,“这个…嗯…医术上面的分类很是复杂,嗯…头伤也很分很多种,小姑娘你是要拜师吗?问这么详细做什么,我们邹家的医术可是传男不传女的。”明显在岔开话题故作强硬掩饰心虚。
燕羽也不是真心为难,只是觉得这大夫十分古怪有趣。突然心下一动,说道,“先生莫急,只要治好碧树,我也不会追究先生到底医过几例病人。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够答应。”
邹大夫一改之前好整以暇的悠然态度,变的十分警觉,“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燕羽清了清喉咙,也有些不自然,“是这样的,前几日先生为我医治脚伤,徐嬷嬷一时着急,没找到银子,取了一支金钗作为诊金。因这钗是家母所赠,实不忍心流落在外,恳请先生奉还,我这里另付先生银两可否?”
邹大夫眼珠转了转,“哎呀,这个钗我本想送小翠的。既然姑娘想要回去,也罢!只是那钗我没带在身上,过几日你还遣徐嬷嬷来取就好。”
燕羽听了十分欣喜,又解决掉了一件心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