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华说完,便不做声了,气氛一下子又沉闷了起来。苏缨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便又找了个话头与他说道,“你方才说,陌衿很奇怪?”
“她受完七十二般刑罚,却能自己走出这牢房,常人根本做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
肃华摇摇头,“没什么……你大可不必抓她来,派人跟踪她,到时瓮中捉鳖,岂不是更好?”
苏缨摆手,“她是个聪明人,向来谨慎小心,若是被她发现有人跟踪,自然不会再去与那人接头。”
肃华淡淡的笑了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肃。”
“罢了,我无意知晓你的计划。”他将手里的一个药盒子抛向苏缨,“这药叫不醉不迷,风月之地污浊,你又不胜酒力,早早吃下一丸,可保你不醉不迷。”
苏缨接过药盒子,拿在手里好生瞧了一番,“好一个不醉不迷,但你也知道,我向来只醉过你酿的酒,只迷过你下的药。”
“不要?”肃华摊开一只手,淡淡的看着他,等着他,“还来。”
苏缨赔了笑脸,将那药盒子踹进怀里,“要!当然要!多谢阿肃赐药。”
肃华不再说什么,也不看他,径自往前走了。
苏缨追上去,与他并排而行,“你可是得知那王爷邀我去桃花坞,便特意到这阴冷的地牢里,守了一天一夜,为我制药?”
“不是。”
苏缨根本不理会他的否定,继续道,“阿肃!你的身子受不得寒气,下次别再到这地牢里来炼药,实在要炼,就差你新收的那个徒弟来,不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才学医术,掌握不了火候。”
“……”苏缨闷了一口气回去,“阿肃,不是我说,你若要收徒,多的不是明医之后跪求,你何必收一个一点底子都没有,又长你那么些年岁的……调教起来多不方便。”
“无须你挂心。”肃华淡淡的说,语气虽然不重,确有些冷。
苏缨便不敢做声了,一直默默的想着要怎么样向他解释,他才会解气。
两人走到岔路口子,肃华也不等苏缨,转身向另一条路去,“我回药庐。”
“我送你去。”苏缨转个身急忙跟上他,他忽然停下,侧过脸对苏缨说,“还不去赴约?”
苏缨干咳两声,“阿肃,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素来不喜那烟花之地……”
“别再跟来。”肃华说完,便又顾自向前走了,留下一句“记得吃药”,随风飘了过来。苏缨知道他的气性,也不敢再追上去,从怀中摸出那个小药盒,打开盒盖,拿出一粒,吃了,嘴里溢出淡淡的桂花糕的香气。
肃华的药,每一味都有桂花糕的香味,清甜可口。苏缨望了一眼夜色中渐行渐远的的背影,收好药盒子,向岔路的另一头去了。
夜色正浓,满地银雪,天上一轮明镜似的白月,将雪色照的发光,陌衿走着走着,觉得全身的力气越来越散,眼睛慢慢看不清东西,身体开始失去知觉,精神恍惚之间,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眼前大片的雪光里,一时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魂归九天,却又冷笑一声,对自己道,“九天?可笑。这怕是去往地狱的路罢。”
话到这里,忽见一身素白的衣衫由远飘近,她看不清那是谁,只当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引她下十八层地狱来了。
那袭白影将她揽入怀中,轻唤她的名字,“小衿。”
小衿!莫不是……公子!只有公子,只有公子会这样唤她。
她想伸手去摸一摸眼前模糊的脸,手抬到半空,却被一只温软厚实的大手握住,那手好暖,仿佛要融化了她的手心,“公子,是……是你吗?”
“你伤的很重,别说话。”
白衣人将轻轻她抱起,护在怀中,也不知是去向何处。陌衿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气若游丝,“阿娘说……人将死时,招魂使者会化……化作他想见的人,原来阿娘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的身子轻轻一顿,低头看向怀中奄奄一息,满脸血渍的陌衿,轻吸一口气,“我不是他。”
陌衿听不清他说什么,只仿佛听见那个声音在一遍一遍叫她,小衿。
“公子,我还不想……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她越发用力的去攥紧手里的衣衫,手心干结的血块被握得化开,染红了白色的领口。
那人没有回答她,抱着她快步前行,消失在了清冷的月色中。
却说前一日,媛娘从觞月居出来,循着小路去先生的书房求救,这园子的人都知道,先生虽从不踏进觞月居半步,也向来冷落陌衿,由着她连同伺候她的那些丫头小厮们受人欺负,但只要是谁伤了陌衿,先生一定会重重责罚。这也是陌衿叫她来求先生的缘由。
偏巧这一日,东边芷兰汀白素的丫头朵儿正要去陌衿那里取香粉,碰巧见苏缨带了卫头领来围了觞月居,自然回去告诉了主子这回事。白素虽然并不把陌衿放在眼里,但之前他芷兰汀一个小厮曾因伤了陌衿被罚出繁花小筑,这事让她扫了面子,她心有不甘。再者,先生虽不喜欢这个陌衿,却又一次一次护她,始终叫她心里不得安生,还不如趁此机会除掉陌衿,以免后患。
白素带了朵儿到觞月居外面,躲在暗处窥探究竟,见媛娘被打发出来,往先生的书房去,她就知道想必先生还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事,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