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当日,晨辉东方泛白,各府便起身准备。
本是大宴,礼数甚多,此次却又别出心裁设宴在皇家苑囿中,如何穿衣便更有了讲究,皇帝既旨在与臣子同乐,穿公服诰命服定是行不通了,而常服多忌讳,男子倒还好说,女子就需要考虑是否会与别家夫人撞衫,更要避免同宫中贵人撞色,饰物妆容皆由衣服而定,唯有早前四处打听互通避免当天尴尬。
而太后上了年纪,未免早起那一场奔波,宫里的人在前一日过了正午就动身去了皇家苑囿,夜里直接歇在了聚景园的几个大殿中。
皇帝嫌麻烦,此行所带妃嫔定为五人,姜贵妃以疫喉气促之证为由自请留在宫里,其余四妃虽在列,让人更关心的却是替了姜贵妃名额参宴的圣上新宠骊嫔,乃波斯大将军阿亚图拉献上的波斯美姬,近日同那炼丹道士一起都是隆恩深重,皇帝既将那道士都带来了,此番阿亚图拉亦要参宴,于情于理骊嫔也是该来的。
没了姜贵妃园中一应事务便交由宸妃问询打理,宸妃如今只想坐山观虎斗,不愿沾染是非,拿到了这露脸的机会却无心表现,遇着也许会得罪人的问题便拿去太后暂居的瀛春堂请太后明示,一副唯婆母尊上的孝顺模样。之前淑妃揪着分的殿宇不合她的心意三番四次寻宸妃去添堵,就被沈太后一句“要住便住,不住就回去。”吓得没再吭气。
早起后宸妃哄罢了姞诂拿着这次办寿宴的用物清单检查着,避免纰漏,却是怎么算都觉着这单子上的东西值不得姜贵妃报上去的钱数,只是几百两她也不会这般闹心,足足少了六千两雪花银,既是六百石米钱,她可背不起这黑锅。
遂也等不得晚宴之后了,忙带着账本子与清单去瀛春堂,宸妃还未到门口,就听殿里传出沈太后又惊又怒地叫声,似是说什么人来了。宸妃欲要再听,被太后身边的宫人瞧见了通报了一声,殿内瞬间静了,这才引着宸妃进去。
沈太后正半卧在榻上,阖着眼假寐,宸妃问了安也只是做了手势让宫人安排宸妃坐下,显得恹恹的。宸妃还有事要禀,便先开了话头,温声道:
“母后怎好似有些精神欠佳?可是昨夜里舟车劳顿没能安歇?”
沈太后这才有气无力回道:“老骨头了,过一年少一年,寿辰不过提醒自己垂垂老矣了。”
“嗳,母后现今是全大雍最最有福的人,福寿双全,怎多生恁多愁思,大寿的好日子可莫再提晦气话。”宸妃笑道。
“嗯。”沈太后听罢眼睛启开一条缝瞅了宸妃一眼,复又阖上眼说道:“儿媳,孙媳皆比哀家先走,谈何福禄?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便直说吧。”
宸妃被沈太后堵得气息一窒,面上笑容不改,说道:“令母后劳心了,是臣妾的不是,只这份单子上钱数差着有些大,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母后过目。”
宫人接了宸妃手中的账单与清单,细细看过一遍,附耳详说与沈太后,宸妃就见沈太后面色一变,突然睁开双目满是厉色,对宸妃道:
“怎会有这么大差漏!”
宸妃不知,沈太后又道:“亲姑侄女,既然姑母不在,那姑母的错让侄女来受无可厚非,去把太子侧妃给哀家唤来。”
正说着,外面宫人又通传道:“昭阳大长公主到。”
人未至声先到,道是:“十数载不见,芙元还是未改脾气。”昭阳大长公主拄着玉杖踏进门来,萧惟余跟在身后,旁边是太子谆一左一右在后面扶着昭阳大长公主,见沈太后都行了礼,昭阳大长公主同太后品级相同故而径直就走到殿里。
宸妃不曾见过昭阳大长公主,这一见竟觉着闻名不如见面,传言里总是褒贬不一,唯有亲眼见了真人的气度修养才知晓那些贬低有多不着边际,若说沈太后是端着严肃,令人望而生畏,那昭阳大长公主就是使人仰视的天之骄女,哪怕带着笑意,面容亦是亲切和蔼,却比板着脸的太后要更有天威。
芙元是沈太后的小字,已经许久没人再这么称呼她了,面前的老婆子虽与她不对付,可都到了这把年纪,也没什么仇怨还记得清晰了,烦归烦,沈太后还是扯了笑回道:
“大姐不也未改分毫么?要不怎会千里迢迢回京来呢。”
说的是昭阳大长公主不改爱管闲事的毛病,先帝在位时太后曾在丽沁园折磨一个才人,昭阳大长公主路过遇见了不但救下了那才人还说与圣宗,从此太后与昭阳大长公主的梁子便结下,尤其昭阳出嫁后更是相看两厌,无论宫宴家宴她俩能避过就绝不同席。而沈太后此时暗讽昭阳闻着太子谆的事也不顾及老命,不改以往。
宸妃也起身将昭阳大长公主迎到座上,打着圆场:“两位老祖宗真年轻轻儿的呢,逢着见面就调笑对方起来,感情好的真惹得臣妾羡慕。”
昭阳大长公主便笑道:“可不是么?老交情了,老身可不能让人气得芙元寿辰都过不好。太子侧妃?谆儿啊,你可知她闯了什么祸事惹得太后不悦?”
“姑祖母,她的事便由她自个儿来说吧。”太子谆眉头轻蹙,也懒得猜姜鹭闲又做了什么。
不消片刻姜鹭闲就被带到了殿中,偷瞧着四周还坐了个老太婆且太子谆却是站在那老婆子身后的,不禁遐想连篇,暗道不会是先帝的宠妃来拆台了吧?可转念一想太妃们都在庵里修行,哪有那本事来太后寿宴生事,况且这老婆子气度雍容,也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