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门,店小二便热情迎上来,问客官何不坐在大堂,店内凡是能接下琴花娘所出对联者,酒水钱回回儿全免。
汪德宝脑袋一转便笑道:“当是有多大的奖,免了酒水却不免吃食,到头来还不是回回在你这来花银子,你这店家倒是个精明的。”
店小二也不曾见过这种遇着免单还挑刺的主儿,讪笑声打扰,就要带三人上二楼雅座。
“慢着。”祁采采眉梢一抬,细细思索起来,琴泣出现在了灵山客,还成了招揽生意的招牌似的大肆宣传,这其中是何种内情,不禁令人深想,就现下而言,她猜测灵山客与红袖招的幕后主子应是同一人,可有能力在县京城内开起两家垄断性的店子几乎不止是不易了,天子脚下多贵胄,便是街边卖煎饼的圈圈绕绕都能与一品大员府里扯上瓜葛,那些沾亲带故的生意场官场的门路不是银钱足以打通的,故而若这两家店子真为一人所有,那此人必是权利顶端的存在。
“怎么,沈小兄弟有意参与?”姜宴殊为了显着亲近索性也与沈秦微称兄道弟起来,他倒有意让沈秦微多于市井中搏名气,如此殿试之后也好多加运作让他填上个要职的缺。
祁采采眨眨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堂内位置寥寥可数,三人便凑合选在了角落里一桌。汪德宝也不客气,上桌便点了九盏菜肴点心:蒸粉肉、咸豉、爆肉、炙子骨头、假沙鱼、瓜姜、肚羹、太平毕罗饼、酥柰花。
道道是前朝旧时宫廷御膳,价格自然不菲,汪德宝绕口令般念完菜谱冲沈秦微谄媚道:“沈兄我瞧着过两日得殿试了嘛,咱得好好补补。”
乘着往座位走这时间汪德宝又对着店小二挤眉弄眼说道:“你瞧,我们三人除却那个小白脸都是将来有头有脸是人物,你且与我作一赌,我这黑脸的兄弟若是对的联让琴花娘心服口服,你便免了菜品如何?”
“这……客官你是为难小的,定是不行的。”店小二点头哈腰道是抱歉,心底狂翻白眼,暗道这厮胡鸟说,三人里那白面公子与黑脸书生都看着贵气,唯独他脑满肠肥一副傻相,凭白拉低了另两人的身份,半价了还想免费,想免费还点这天价的菜肴,真也不羞这脸。
汪德宝之前是想着那琴花娘自红袖招一夜就对沈秦微多有不同,想来这次遇到定还是多佳优待,反正联对的妙不妙就看琴花娘心意,他便琢磨着借此机会好蹭顿奢靡的,不想这店小二狗眼看人低,汪德宝最气不过这般干着下等活计还眼比天高的玩意儿,脸说翻就翻,怒道:
“爷与你这厮说恁许多无用,寻你们掌柜的来!”
灵山客的店小二又怎会是一般货色,每日来往的达官贵人招呼多了,汪德宝当然镇不住他,瞅着是要滋事的赖子,店小二就要唤后堂的帮工来撵人,汪德宝又骂起来,杵在厅正中吼道是看谁能抬走爷爷!
满堂人都停著望着他们,祁采采本就不适,支颐倚着墙根坐着,这下索性背着身子转过面去,姜宴殊更绝,把汪德宝的碗筷往领桌空位一放,撇清了界限。
僵持不下时,却自二楼跑下来另一个小二,附耳于之前的小二嘀咕半晌又回去了楼上,本都横眉竖目要将汪德宝架出去的店小二突然又和颜悦色笑道:“三位若真有这本事,咱们家掌柜说了,一墨难求,免了酒水菜品也无不可。”
“哼!”汪德宝扯正了衣襟,阔步回到座上,瞪了姜宴殊一眼,拿回自己的碗筷叫道:“开始啊,不是要出对子吗?等着我出呢?”
堂中众人虽觉着此子粗鄙,但却皆有此意,便轰然起哄,店小二不着痕迹横了汪德宝一眼,便听二楼传来悦耳女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待丫鬟将桌椅拂净,焚起一炉好香,琴泣便下得楼来。”
起哄的人们便如家中土狗得了主人吩咐,乖顺地痴痴盼着。
汪德宝心道不过一红尘女罢了,何来这些做派,还不都是惯得。倒与姜宴殊所想类同,两人不约而同撇撇嘴。
烟气氤氲,方在桌上置一瑶琴,忽有清风袭人,异香拂面,见素屏后有步履之声,众人竭力窥之,见琴泣云浓绀发、轻梳蝉翼,娥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夭桃,玉珮罗裙。
不是夜间红袖招昏黄的光下所见那般迷离惑人的妖,白昼之下更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
“琴泣来此得见诸位是为缘,便先抚琴自唱一曲,不负大家苦等。”言罢金莲步稳移至琴后,自弹自唱曰:“青春背我堂堂去,屈指光阴。一半书琴,一半书琴被药侵。未甘逐俗投兰畹,志在高岑。却做喑喑,却做喑喑累到今。”
虽声色动人余音绕梁可数日,然琴音低沉,曲词皆令人戚戚,便有汪德宝出言叫道:“楼下横幅道了许多乐字,琴花娘却在这惹众人生悲,荒唐。”
琴音一顿,瑶琴断了一弦,琴泣轻锁烟眉,冷声道:“琴泣只弹唱自官不喜琴泣新谱的曲子,那便直接开始对联也好。”
在红袖招却有这么一说,琴泣所弹唱是何曲目,悲喜与否皆由她心情来定,这满堂人大半都是闻着琴泣在此露面慕名而来的,本可寸金不花听红袖招花魁唱一曲儿,就这么被汪德宝臊没了,自是有人抱怨叫骂。
“第一副,上爿:尊承绿酒日沈半,僧罢残棋睡欲多。”琴泣可不管台下乱不乱,听不听得清,自顾自说了便等着结果。
先前为琴泣置备物什的哑丫鬟又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