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准太子妃祁采采入城第二日,一道惊雷就打破了县京表面的平静。
早朝时,吏部尚书沈知味进言圣上曰:
“太子已过冠年,当早日有后以安天下,而准太子妃还未及笄,恐子嗣之事尚早。”抚了把头上的虚汗,略带颤音继续说:
“往昔臣女之病多有耽搁太子血脉延绵,臣惶惶不可终日。今闻姜太傅孙女德行高洁,碧玉年华,与太子年纪相配,正可解此忧虑。”
说完拜了八拜,跪道:“臣斗胆恳请陛下赐婚二人,以全古之孝道,且成双喜之美。”
听是姜太傅孙女就知姜家是明着要给东宫塞人了,大雍皇帝刚给了东宫一个助力好制衡姜家,这时又怎能成全了姜家的心意?!
皇帝欲含混过去,却见姜太傅拜了四拜,也跪道:“老臣愿为陛下分忧。”
然后大半的朝臣也跟着跪道:“请陛下下旨赐婚。”
为朕分忧?全孝道?双喜之美?大雍皇帝一口气卡在喉间,血气上涌,反了,都反了!大袖一挥,略有踉跄地下了龙椅,御前太监赶忙扶住,蹒跚着退了朝。
然百官以姜太傅和沈尚书为首又跪于午门请旨。
大雍皇帝本就不适,歇于龙榻,闻之怒急,一口鲜血咔出。
尽管如此,圣旨还是出了。
姜太傅之孙女姜鹭闲封太子侧妃,于太子大婚同日迎娶。
好不容易袭云尚宫进宫回禀去了,祁采采偷闲睡到日上三竿,却是被钏儿咋呼醒了。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啊,姑娘。”
钏儿满目激忿,刚和钿儿在驿站后厨帮忙,一个采买回来的婆子给厨娘讲起圣上又赐下了一个太子侧妃,钏儿当场道是婆子胡诌,可婆子信誓旦旦说自己儿子就在府尹衙门当差,错不了。
不一会儿,东宫派人送了糕点过来,钏儿火急火燎捉了来人就问,太子又立侧妃之事可是真的?
被问的侍女含糊其辞,想要脱身,却被钏儿紧紧扯了衣袖不放。
钿儿看着害怕,上来相劝,可往日柔柔弱弱的钏儿却像疯癫,拉扯中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只不停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东宫侍女被钏儿拽得衣袍全乱,无奈之下道了实情。
钏儿听了顾不上哭花的妆,慌张张就跑去叫祁采采了。
祁采采看着眼前的花猫,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什么事这么着急着慌的,说,谁欺负我们钏儿了,本小爷,嗯……本姑娘帮你欺负回去。”
可不同于往日一逗就破涕为笑的样子,钏儿的泪仍滚圆滚圆往下掉,看着她家凤仪玉立的姑娘,钏儿突然哽咽着不知如何开口。这是她们朔方的‘公主’,老爷夫人的明珠,圣上赐婚的太子妃啊,却连大婚之日都不独属一人,为什么要让姑娘受这份羞辱啊!
祁采采见钏儿开始抽噎,也六神无主了,抚着钏儿的后背安慰:“好钏儿,莫哭了,明儿袭云尚宫才回来,午后我带你去街上走走可好?”
却是将将赶来的钿儿喘着粗气憨憨回道:“姑娘,大事不好啦!太子又立了侧妃,和您同日入门呢!”
抚着钏儿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祁采采一脸不可置信,但看着两个丫鬟惊惶的模样,手指渐渐握拳,太子谆的报复终于来了吗?
一日无话,一夜无眠。
东宫,太子谆手捧着乐昌含笑树上凋落的白兰花,怊怅若失,将手伸出窗外放开,花朵摇摇摆摆落入泥里,苦笑道: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呵,于姜家而言,本宫何尝不是这不能自主的落花,生死在于树之一念,在于风之一叹,在于季节之轮转。本宫的婚事又与那因权贵戏言便坠楼自尽的绿珠有何不同?他们想如何,我便要顺应。”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匪石便候在一旁不再言语,他相信太子谆自能看清利弊。
客观来讲姜鹭闲这个侧妃的出现也并非坏事,一个太傅府不受宠的庶女,资质不谈,就所受教育也局限着眼界,这个眼线反倒可以为东宫所用,传递错误情报给姜太傅。
匪石的劝诫是作为一个幕僚的责任,必须理智看待问题,但作为知己,匪石恨不能立马帮太子宰了姜太傅。
忆起初识,太子谆十岁稚龄,文能出口成章、下笔成篇;武能百步穿杨、矢无虚发,生母是当朝皇后,外祖是名誉京都萧太师。
束发之年就成了大长公主二等门客的匪石,偶遇英姿勃发的少年太子,本是孤芳自赏的两人顿生惺惺相惜之情,秉烛夜谈,相见恨晚。太子谆当日就从大长公主手里将自己拐到了东宫。
相辅相佐十载,匪石看着太子谆为了活下来,尽管知道姜贵妃害死了萧后,仍忍着恸悼叫仇人一声母妃。为了放松姜太傅的警惕,不惜安排了春狩的刺杀,拿着性命冒险,如果不是有华佗后人相助,太子谆大概真的要瞎了。为了暗中培养势力,所有的痛苦和屈辱太子谆也一直隐忍着,从未有怨言。
八年前太子谆背负着血海深仇沉寂下来慢慢谋划,如今他背负的还有追随者们的身家性命,儿女私情,何足挂齿?
太子谆形容萧索地靠在窗边。
曾经桀骜不驯的自己是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他不想那个良善单纯的少女,那个朝气蓬勃的女子,那个他想守护一世的佳人,也要失了翅膀陪他一起鲜血淋漓地挣扎在宫墙里。
他知道匪石沉默的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