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京城,文人墨客无不为在红袖招内得她所作一诗半词喜极而泣、跣足呼嚎,达官贵人无不以在红袖招内得她一茶半盏忘乎所以、千金一掷。说来,她,不止在县京负有盛名,即使秦淮河岸的秦楼楚馆,她也是每个男人心心念念渴望一见的绝代佳人,每个女子既生恨又仰慕的祸水红颜。
她,乃坊间百姓闲时的谈资,身居风尘,却与两位皇子都暧昧不明。
她,乃柳陌花衢中的传奇,仙姿佚貌、风华绝代却无人敢轻薄。
此花娘,自称琴泣,解释曰“弦之一动宛如琴之哀泣”,乃红袖招数年未变的花魁,琴泣。
将面纱摘去,露出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琴泣翻身躺进了胭脂色锦被,素手一勾挑下了床帐。
待得一切做好,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蝙蝠纹镶边翘头靴随即踏了进来,又被后面追来的人挡了回去。
“钱公子,您不能进去,琴花娘这多日来被贵人包场,今日挂了休息的。”丫鬟踌躇着要不要喊俪妈妈,眼前的人是户部钱尚书家的公子,她可得罪不起。
“哟,怎的,爷爷我近几日手头紧了些你们就狗眼看人低不让进门了?信不信我叫人砸了你这红袖招?”
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叫嚣得厉害,不过红袖招的丫鬟,尤其是琴泣的丫鬟是见惯了世面的,此时对其他丫鬟使了眼色让去唤俪妈妈,快步关了房门,仍拦在门口,
“公子莫怪,奴婢所言无半点虚假,最近来找琴花娘的人皆被挡了回去呢。花厅里有上好的桂花酿,您去品品如何?红袖招自有其他姐姐们服侍您。”
“爷爷我今日偏要进去,让她好好服侍爷爷一番……”
“哦?让谁服侍?”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截了话。
被突然出现的男子捏着推门的手腕翻至背后,钱公子痛地直叫唤,“哎哟哎哟,你放手,你弄疼爷爷我了。”
“你是谁爷爷?”男子将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声音依旧带笑。
钱公子大喊:“你知道我,我是谁吗?我爹是户部尚书,你快放了我。”
“哦,原来是拍马先锋钱尚书的儿子啊,久仰久仰。”男子也未松手,只是微抬了抬下颌表示。
以为男子怕了自己的身份,钱公子被反扣着胳膊形容狼狈,疼得也未细听,只抬高了头颅傲气地嚷道:“知道了还不松手,你现在松手爷爷我就免你不死,只要跪下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即可。”
一旁看着的丫鬟捂着眼睛不忍再看,钱公子是得有多倒霉,这么蠢的人竟然遇到了萧大公子,这县京城耍纨绔,萧大公子称第二谁还敢窜第一。
“你爹新官上任,你这般作为是要让他难做啊?唉,子不教父之过,我就勉为其难代他教育教育你。”
男子说着就要动手,瞅准了楼下的山水池,又看了看钱公子的屁股对了对准头,彩云纹官靴在其后比划了比划,眼看着就要将这倒霉的钱公子踹下去,紧闭的房门内传来女子嗟叹,声音可谓是“?楚思淼茫云水冷,商声清脆管絃秋。”
“萧惟余,你这是又要给我红袖招添麻烦吗?”
已不是一次了,只要县京城有那般不开眼的纠缠她,萧惟余就及时出现帮她‘清除麻烦’,不是将犯她之人扒了衣服丢在街上,就是撒些不知从哪弄来的奇异粉末令那些人抓耳挠腮、瘙痒难耐,还有些子手段下作得她都不愿提起,总之每每萧惟余‘清除的麻烦’都碍于他的家世显赫不敢寻仇,反倒赖在红袖招要了不少赔偿。琴泣自己虽视钱财如无物,但总不好让红袖招一次次挨宰吧,俪妈妈虽然从未说什么,但长此以往怕是得得心病,她也知道俪妈妈每次都在赔了钱财后哭得一塌糊涂。
所以说,俪妈妈害怕萧惟余来红袖招,她琴泣受俪妈妈恩惠也不好让萧惟余继续‘作恶’下去。
“看到没,你说话那般大声把琴儿都给吵醒了,到底是少时以担粪自给的人家,快走吧,还要我送你一程不成?”
萧惟余不仅骂了钱尚书一家“尚有余臭,还装作勋贵”,还将过错都推给了钱公子,可谓无耻至极,姗姗来迟的俪妈妈腹诽着,脸上却带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娇唱道:
“萧大公子、钱公子,既然在我红袖招里相见就是缘分嘛,何不坐下了喝一杯美酒,听一段古琴呢?”
萧惟余笑得比俪妈妈更殷勤,“琴儿既然醒了我在门外等她就好,这位钱公子今日应该受益匪浅,想必需要找个地方消化一下。”
俪妈妈讪笑一声,拉着已经被羞辱到发怔的钱公子走了。
不多时,房门由内打开,琴泣着简单的一袭银红烟纱罗裙,肩披幽兰银纹薄纱,乌发插一玉簪松松挽起,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傻愣着作何?进来吧。”说着已往屋内走去,薄纱拖曳在地,留给萧惟余一个旖旎的背影。
在外间坐定,琴泣笑问萧惟余:“不知萧大公子今日来是要手谈一局解忧还是听琴一曲舒心呢?”
“有佳人在前,无论作何,萧某都心满意足哪。”萧惟余说得倒是真话,每每见到琴泣他就如饮甘泉美酒,心神皆醉。
琴泣柔柔一笑,也不接话,端了棋盘坐在了萧惟余对面。
半柱香后,琴泣看着举棋不定的萧惟余调侃道:
“萧公子今日来有何事不妨明言,若不让你知道,只怕今天这盘棋,萧大公子要负了才子英名惨败给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