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下起了雨,东宫山水池中游鱼散去,悉数躲在了荷叶下。
太子侧妃姜鹭闲回来了。
东宫的宫人们很不习惯,这个侧妃说来也只在大婚第二日一早露过面,这四日下来,众人似乎都遗忘了还有侧妃这么个人,再加上东宫和姜家关系尴尬不是秘密,东宫之人对这个太子侧妃多少带着恨屋及乌的情绪,此时一些年纪小的宫人不善隐藏厌恶之情,就那么戏谑地看着侧妃撑着一把小伞在雨中萧索地走着。
清鸣和泠叮带着怒气跟在姜鹭闲身后。
她们当时去宫里走得急,回来更是被催得紧,就备了这一把伞。如今突然下雨,就算她俩再瞧不起侧妃,这唯一的伞也得给她,而东宫那帮子小人见只是俩丫鬟没伞,竟就不理不睬的,最可恨唯一能替她们说句话的侧妃只自顾自前头走着,完全不管身后淋得衣衫贴身的清鸣和泠叮。
做奴婢的,就怕遇上个不受宠还蠢笨如猪的主子,也不知这侧妃姜鹭闲如此漠视自己的贴身丫鬟,今后这东宫还有几个人能对这俩丫鬟和颜悦色。恰好此时回来的匪石遥遥看着这一幕摸着鼻子想道,腹黑地绕了远路避开。
真乃“世态炎凉”。
清鸣、泠叮虽是奴婢,却是太傅府的家生子,自小就没受过什么苦,今日淋了一会儿雨,到了晚间,清鸣和泠叮娇娇气气的身子就感了风寒,支支吾吾托了太子妃殿内的侍女代为告假,雨后微凉的夜里,两人病怏怏躺在绣榻上抱怨命苦没随了好主子。
可是被骂得猪狗不是的玉绮殿的正主姜鹭闲此时正木木地倚着卧榻出神,她这会可没心思关心那两个丫鬟在干嘛。姜鹭闲一边拨着从宫里得来的东海粉珍珠项链,一边琢磨着,她回来也几个时辰了,太子也没来玉绮殿看看,是不知自己回来了吗?不,不可能,这一路清鸣、泠叮那么显眼,肯定有不少侍女注意到她们了,不可能没去回禀啊。
姜鹭闲瞄了眼身侧暂时顶替清鸣、泠叮的两个小侍女端来的姜汤,计上心头。
燕安殿内,红绡纱还未撤下,但点得明亮的宫灯却淡去了那种暧昧的味道。
太子谆握着书卷憩在榻上已经两盏茶时间,眉头深锁看似聚精会神地阅读着,实际上一直盯着一行没变过。
同样魂不守舍的还有佯装绣花的祁采采,太子谆突然‘造访’,令她备受惊吓,匆忙间拿过钏儿绣了一半的花样子,也不管自己根本不会绣花,作势游走了几针,余光偷瞄着榻上的太子谆――他从进来就不发一言径直拿着自己之前看的那卷书出神,这许久了,也不知他是气得不愿说话,还是惊得说不出话。
看个侠客美人的话本不至于令太子谆恼怒吧?虽闺阁女子不该读这些艳本乱了心智,但她自幼好奇江湖、倾慕侠客,如今不能亲自去看看江湖为何了,还不准看看话本故事聊以****吗?
祁采采越想越气,手中绣样一掷,虎躯一震,站了起来。
“怎么?扎到手了么?”太子谆猛然听到声响,再看祁采采一脸挣扎,不由担心道,动作迅猛,祁采采的手已经握在太子谆手中。
太子谆神色关切细细看着祁采采毫发无损的手指,指间的触感令他耳尖红了起来,祁采采抽回双手他也未强留。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祁采采也是瞬间斗志全无,“没,我,嗯,我有些渴,倒茶喝,倒茶喝。”
“茶水只怕有些凉了,喊侍女换壶茶吧。”太子谆说罢就要喊侍女来换茶。
因着祁采采不喜欢侍女在周围服侍,所以主子不特别叮嘱的情况下,燕安殿的侍女都在外间候着的,如此,虽没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会舒服许多,但遇上需要添茶换水,扇风加冰的事就得放了拘谨喊两嗓子了。
“啊,不,不,不,殿下您回榻上躺着吧,光脚在地上要落病的。我突然有些想喝家乡的玫瑰八宝酥油茶了,我去小厨房看看还有多少酥油,殿下要喝吗?”祁采采对自己的急智刮目相看,乐颠乐颠就要出去。
太子谆觉得有趣,也起身想跟着一起去看看祁采采怎么做玫瑰八宝酥油茶,刚将脚伸进靴筒里,祁采采就撒丫子冲出去了,临出门丢下句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殿下就坐等我的酥油茶吧,你看着我可做不出来。”
不禁莞尔,采采总是能探及他心中那处柔软,这样充满灵气的她真令他无可奈何,仿佛又变回了朔方那个鬼马精灵的小丫头。
匪石扣门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太子谆一脸憨傻地笑,‘洁身自好’的匪石撇撇嘴,俗语怎么讲来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贪嗔痴傻。”
“殿下~别笑了,侧妃搞出些幺蛾子要殿下过去看看。”匪石黑心得打断太子谆美好的夜晚。
太子谆在匪石进来后就收了笑意,此时听匪石来报是姜鹭闲找他有事,顿时看匪石的眼神都带了厌弃,
“侧妃又出何事了?”
自诩fēng_liú倜傥、玉树临风的匪石被太子谆看扫把星的眼神伤到了高傲的自尊,捂着心口,含着泪偏头道:
“殿下如此待匪石,匪石何其无辜,被侧妃大呼小叫地唤去,宛如骡马不知辛劳百里加急赶来告诉您,您却……”
说到动情处竟有抽噎声。
匪石当然知道太子谆厌弃的不是他而是刚刚回宫的太子侧妃,说来这侧妃自成婚后就在东宫住过一晚,竟然被太子嫌弃至斯,匪石仿佛已经看到太子侧妃凄惨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