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角寨外紧内松,过了索桥就如进了民风质朴的村子,妇女们围在一处家长里短的闲唠,除了偶尔听见某个大嗓门飚几句脏话,其实和普通村子没什么差别。这麻脸儿也没一个土匪婆子的样,一路上随随便便,碰着谁就介绍一句:“这是朋来阁派来伺候那个王爷的,孙胜今儿可走了狗屎运,刚还得了这位小哥一千两银子的打赏……”
她每每咬着后牙槽报出“一千两”这个数字,对方的目光都会亮闪闪的朝沈雀欢上下打量,仿佛看到了行走的金元宝。
沈雀欢越走越不是个味儿,越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儿。照眼前这个情形看,祁霖玉根本不是被困住脱不了身,这完全就是陷进美人窝无法自拔的节奏。
那自己废了这么多心力上山,岂不成了笑话?
沈雀欢站在莲二当家的院门前时稍稍有点后悔,麻脸儿已经很熟捻的推门进院儿,迎面和一小丫头搭上了话。“这大冷的天儿,姑娘怎么站在外头?”
一个长相机灵的小丫头,正在给麻脸儿做“噤声”的手势,小丫头十三四岁的模样,挤眉弄眼的很是暧昧。一侧头看见沈雀欢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院门口:“诶?你是谁啊?”声音清朗欢快如清澈的泉水。
沈雀欢想对人家小姑娘笑一笑,却没成功,强颜道:“小人朋来号衜州管事常喜,奉孟公子和高总管之命过来照看王爷几日。”常喜是靖安王府常贵的弟弟,据说过几年就要支到铺子里去的,孟益觉得这身份说得过去。
小丫头闻言捂着嘴上下打量沈雀欢,“咦,衜州朋来号的管事我都熟悉,怎么从来没听过有叫常喜的?”
沈雀欢一时语顿,心就像被风股起来半晌没着地的皮球。
“常喜!”屋门口忽然传来熟悉清冷的声音,沈雀欢的心狠狠向下一坠,这声音像蜜一样浸在心底,五脏六腑都跟着暖了起来。
沈雀欢莫名就有点激动,朝声音的方向瞧,不易察觉的欣喜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门口站着两个人,祁霖玉穿着一身酱紫色压福字绣纹长袍、眉目清朗、英姿绰绰,他身后半步还站着个女人,头戴赤金镶嵌猫眼石簪子,身着芙蓉白色祥云团花褙子,肤白唇润,俨然从美人图中走出来的姿色。
莲……莲二当家?
沈雀欢如遭电击,心头立时有股酸意升起来,压都压不住。她想起自己脸上、手上、脖子上涂的黄胆草汁,想起身上这身半新不旧的棉袍子,想起为了乔装不得不半躬着的身形……
沈雀欢心里五味陈杂,完全没有在意祁霖玉从刚刚开始就呈现在眸子里的喜色。
莲二当家的小徒弟叫翠翠,听见靖安王也道出了常喜的名字,不疑有他,笑着赏了麻脸二两银子,回身招待沈雀欢:“原来是常管事,你们高总管还真是有心,一路上累了吧,走,我带你去喝点水,歇歇脚?”
“不用了。”沈雀欢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拒人千里之外。“小的来给王爷请个安,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退下了。”
祁霖玉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蹙眉打量,发现她唇角紧紧的抿着,浑身都绷着个劲儿似的,心思转了个弯儿立时警醒,难不成……她这是犯了醋?
祁霖玉又惊又喜,却不能表现在脸上,忙用拳抵唇掩饰的咳了咳。
莲二当家闺名叶小莲,她没注意到祁霖玉的表情,但听见他的这声咳嗽,关切的问:“你不舒服吗?”
祁霖玉欲盖弥彰般的摆了摆手,似不经意的又望了沈雀欢一眼,只见她连鬓边的青筋都快现出来了,祁霖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情就像炉子上放了块儿糖,眼瞅着就化成了一滩蜜,他心猿意马差一点又喜上眉梢,只得再次咳了咳掩饰窘迫。
叶小莲眉头微凛,旋即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这动作做得忒出其不意,祁霖玉始料不及,恰巧沈雀欢正好抬了抬眸子……瞧了个正着。
少女眸子里明明灭灭,不知道是不是祁霖玉的错觉,只觉得那双眶子里的小火苗几乎要把整个院子都燎起来……
“一定是昨晚和我彻夜下棋受凉了。”叶小莲断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一副懊恼的表情。
祁霖玉:“……”
沈雀欢咬着后牙槽在心底骂了句娘,天底下果然没一个好男人,幸好自己没把他之前的话当真,沈雀欢感觉自己在悬崖边上刹住了车,可不知道怎的,心情并不是庆幸,反而有那么一点的失落、失望……失控。
叶小莲要为祁霖玉把脉,祁霖玉再腹黑也知道飞醋这东西吃多了没准会变成毒药,他很有眼力的婉拒了:“时候不早了,可能高总管还让他带了话给我,我这就回去了。”
沈雀欢跟在祁霖玉身后出了院子,感受着来自院门口久久不去的目光,好像后背都要着火似的。
两人走了不远,麻脸儿就从道旁钻了出来,腆着脸道:“呦,王爷今天回这么早啊?”
祁霖玉脸色险险的垮了垮。他毕竟是被滞留在寨子里的,行动上再宽松也不能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麻脸儿就负责每天领着他。
麻脸儿这些日子得了祁霖玉不少赏钱,时常把山下的形势透露一些给他们,反正是无关痛痒的情报,所得的酬劳比她男人下山抢一次分的还多。而且,她听说眼前的这位王爷,是富甲天下朋来号的大掌柜,级别相当于他们尖角寨里的大当家。这几天宅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