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半晌,沈雀欢想通了其中关节似的,忽然直起腰背:“那就只有在六当家这边下手了,如果他和世子之间建立的联盟不好瓦解,那就釜底抽薪,断了他的后路,让尖角寨和他之间的联盟垮掉。”
这想法和当初祁霖玉的想法不谋而合,但祁霖玉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豁然,眉头反而纠结的更深了。
沈雀欢大感不妙:“怎么?也有困难?”
“尖角寨这个大当家也有些抱负,莲二当家曾试探过他几次,发现无论是尖角寨的大当家还是寨子里的兄弟家小,对这个六当家都十分信任依赖。”
沈雀欢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试探着问:“杀了他可能也不会解决问题……不然我接触一下这个人?”
“没有必要。”祁霖玉没有否认自己曾经想杀了这个人,“世子就算收服了这些土匪,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他会先说服我和他站在一起,所以这个六当家一定会开诚布公的和我谈一次,我有把握瓦解他,不需要你面对这些。”说完,他好像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强硬,又道:“你放心吧,如果真到了杀他的地步,我也会来问过你的意见,毕竟……”
“没有必要!”沈雀欢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我祖父毕生的信念是保家卫国,他身后站的是大樾子民,刀尖指的是奸侫敌寇,违背了他的信念,就绝不配做羽驰军。”
祁霖玉微怔,盯着沈雀欢良久,沈雀欢并不回避。一年,太多的事会发生,谁又能知道别人在这一年里都经历了什么。
沈雀欢轻轻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不知道祖帅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料理,也许是我心太冷,和人的情分说断就能断的干净。”
一年,她从没敢想羽驰军如今的情形,帅死将亡,对那些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沈雀欢只觉视线开始模糊,连忙眨眼将泪意强压下去。
冷酷如祁霖玉,也被他烛灯下的这副样子触动了心房。半晌,他出言宽慰她:“你不能保证每个羽驰旧人的信仰都一样。“
沈雀欢明白祁霖玉在说什么,当初父亲战死,母亲穿着一身素犒,所面临的不是如何报仇,而是如何让支持丈夫的那些副将同样听信于她,若他们的信仰原本就是相同的,何来这种那种的顾虑?
她勉强的笑笑,无尽疲惫。
…
二更时,两个人就“下榻之处”争论了半天,祁霖玉在这件事上很固执,最终把温暖宽敞的大炕让给了女人。
祁霖玉合衣躺在木板床的时候心里还窃想:我就不相信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你能睡得着,还不是要在炕上“烙饼”,我这是为了你着想……
但是祁霖玉真的是低估沈雀欢了,人家躺下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呼气声,彻彻底底的睡着了。
祁霖玉盘膝坐在木板床上嗔目结舌。
男人使劲儿弄出许多个动静出来,那边的呼吸反而更匀称了。
祁霖玉干脆抹黑下了床,她就不信军人出身的沈雀欢连这点机警都没有。
祁霖玉侧卧在沈雀欢的身边,月影透过窗板儿薄薄的照在她的脸上,映出棱角分明的美好曲线。
祁霖玉怔了怔,随即悻悻然摸摸鼻子,心道你对我还真是放心。
祁霖玉在这个破屋子里已经住了七八天,夜冷茶凉没人伺候,他富贵惯了实在不能习惯这样的萧瑟,如今只炕上多了这么个人,还是黄脸儿男人的打扮,他竟觉得花好月圆了?
祁霖玉感觉到身体里越发的热,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盯着她看了,否则受罪的还是自己,可那眼睛却又像被粘住似的不听使唤。
祁霖玉二十有三,少年时也对巫山之事浅尝辄止,却从未情动。他也曾想过随便娶个女人让自己活得轻松些,却总是觉得不甘。大樾宫廷礼仪森严,他虽是被过继的亲王,皇上和荣王待他都视如己出,也正因为如此,他自小就活得十分尴尬,在正牌皇子面前要处处留意言行,在荣王府里时时提防陷害。
他虽然有两个父亲,却好像从未做过谁的儿子,也从来都没有与他荣辱与共的手足。他从幼时起就是少年老成的样子,即使是拜师学武江湖闯荡的那几年,也总是以沉默内敛的模样示人。五年前武功尽失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一了百了,可那时他又想:该经历的苦都经历了,如果连一丝甜头都尝不到,岂不是白来人世走这一遭。
老天果然没让他白等,如今他等到了这个让他挖心掏肝的女人。祁霖玉看到了她对生命的渴望,看到她一步步从深渊里往上爬,就像看见一颗种子长成一朵花,他看到这一切自己也仿佛其中,从此再也不想回到只有自己的荒凉人生。
祁霖玉想,回京后他不能再等了,承平侯府狼窝一样的地界儿,还是把她安置在靖安王府更妥当。
沈雀欢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好觉,直睡到第二日清晨,薄暮晨光从窗板儿里泄进屋子,正照在她的脸上。
沈雀欢睁开眼愣了良久,忽然感觉身上的“被子”好像太……沉了?
视线向承重的地方瞧过去,落入眼里的是穿着酱紫色衣袍的胳膊,正横在她胸前方寸,据沈雀欢震惊之下的有限感知,自己的两条腿正被他禁锢住动也难动一下。
沈雀欢顿时浑身筋脉塞堵,红愠从脖颈一路攀上脸颊,沈雀欢一咕噜爬起来,反脚把男人踹到了炕底下。“登徒子!”
祁霖玉迷迷糊糊腰间一痛,随即全身一痛,整个人都醒了,他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