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欢并不傻,也不单纯,她所坚持的正直与原则,就如一道清晰的底线,不仅她自己看得见,熟悉她的人甚至是她的敌人也十分清楚。
祁霖玉知道,要不就什么都不说,要说就要将全部相告,她虽然是个没心计的女人,却不是没智慧。如果隐瞒会让她身临险境,他宁愿让她看见全部的真相。
祁霖玉伸出手,触了触她的脸庞,沈雀欢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他此时的气场令沈雀欢陌生,却很温暖。
“我要说的事很多,也很久远,你可以问我不明白的事,或是我从头至尾讲给你听。”
沈雀欢立即表态:“从头到尾。”她并不喜欢模棱两可。
“那……”祁霖玉挪了挪身子,找到了一个适合长谈的位置靠在她身边。“就从明宗时候开始说吧。”
明宗?沈雀欢脸差点垮下来,那可真够久远的了,按照年龄算,明宗该和当今圣上的祖父同辈。
祁霖玉表情平淡,娓娓道:“明宗是个嗜战的国君,那时候大樾和躅国分庭抗礼,一南一北向中原扩充疆土,那时候战火不断民不聊生,而东境,则是一个隔绝在战火之外的边境小国。”
这些沈雀欢也有所耳闻,东境在百余年前是一个只有十余城却十分富庶的小国家,那里的臣民靠耕种畜牧为生,冬天的时候男人靠打猎度过严冬,女人则把猎物皮做成衣服抵御寒冷。
可沈雀欢却无法在脑中形成那样的景象,她所接触到的东境人,贪婪、嗜杀,轻贱生命,将这样的一群人代入到国泰民安的景象中,她总觉得十分违和。
祁霖玉明白他的感受,握了她的手,说:“民风改变,世态凋零,其实并不全是老百姓的过错,应该归结于他们有一个怎样的国君。”
沈雀欢所了解到的两个东境王,一个是图格,另一个是那赞,两人都是羽驰军乃至大樾的死对头。
“难道明宗时代的东境王,是个明君?”沈雀欢眼里含着满满的不屑。
祁霖玉笑了:“明君谈不上,但比他的儿子孙子总要好上许多。”
沈雀欢“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祁霖玉:“那时候的东境王懦弱没主见,大樾的战火打到东境家门口的时候,东境王竟然决定不战而降,现在咱们的边塞渠延就是东境王那时候降战割据过来的,而且据说当年东境王还答应每年向大樾进贡千张上等兽皮。”
一千张兽皮在当时来说,简直比金银财宝还要宝贵,沈雀欢开始相信,那时的东境王的确够懦弱无能的了,换作现在的东境王那赞,别说兽皮了,他甚至还因为一颗鸡蛋发起过进功。
“明宗就这么放过了东境十四城?”沈雀欢表示怀疑,甭说别的,东境国都内有绵延不绝的山峦,说是物华天宝也不为过,它不仅是战时要塞,还是山珍、药材、皮毛等稀缺货物的中转地。
祁霖玉:“东境地势险要,不论是我朝还是躅国,擅长的都是平原战,而且东境国的男子身强体壮,在当时的情况来看,大樾乃至躅国都没有完全的胜算。而且……”祁霖玉顿了顿,目光深邃,这让沈雀欢觉得,祁霖玉接下来说的就是故事的关键。
果然,祁霖玉停顿之后,声音变得十分低沉:“在当时,明宗并不想把更多的精力和部队用在打仗上,因为在第一次进入东境国谈两国之战的时候,明宗的一个精通测算的侍卫便发现了东境国真正的宝藏,铁矿。”祁霖玉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说当时大樾整片国土里的铁矿数量有‘一’,那么东境之国的铁矿数量就有‘十’,这让征战了十年,国家都已外强中干却仍然嗜战如命的大樾国君热血沸腾。”
铁矿,当时的冶铁技术,大部分的用途就是铸造兵器。而“兵器”在明宗的眼里就如同快要饿晕的人看到了粮食。
在那之前,满朝文武渴望休战却打动不了皇上,而明宗却在得知东境铁矿秘密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方面、割据四城与躅国休战,并将大樾唯一的公主送去了躅国和亲。这无异于以最快的速度、最潦草的方式结束了大樾与躅国长达十年的战争。另一方面,与东境王签订了采石协议,东境王允许大樾将东境境内漫山遍野的石头运送回大樾修建商路,而大樾则会为东境送来美女、美玉、丝绸、金银……,东境王当时并不知道国境内的石头可以“变成”刀枪和盾甲,他还以为明宗真的要修什么商路,只是简单的和大臣们商量几次就答应了明宗的条件。
自此,明宗派遣一支秘密的军队,去往东境报矿开采,并依照说好的条件为东境输送他们从没见过的金银珠宝良锦美色。
二十年后,东境的铁矿也才开采出一半的数量,而这个叫东境的国家,在二十年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赖以生存的山峦变成了矿坑,越来越多的男人在纸醉金迷中深陷,越来越多的女人不思劳作坐享其成,而东境男人骨子里有天生的刁悍,他们在狩猎上的天份直接用在了人与人的对立上,他们修建了比武场,常常以命和女人作为筹码进行角逐,并以此为乐。
淳朴的民风,善良的臣民,演变成了贪婪、刁悍、卑劣的一群人。
再后来,他们手里的刀子不再满足于屠宰和砍割,他们开始屡屡进犯抢杀大樾的边境小城,使得边关子民民不聊生,而大樾因为觊觎着东境的矿藏,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儿,祁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