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所在的荷风院,处处彰显着扬眉吐气的喜庆劲儿,陆氏笑眯眯的吩咐着孙妈妈。“去开我陪嫁的箱笼,把那对前朝哥窑的赏瓶拿出来摆上,还有那套百莲描金茶碗也摆到茶亭里待客,对了,还有茶亭门口的八仙过海屏风也换了,到库房里瞧瞧可有应景的,要是没有就去多宝斋买上一个《苍松青柏图》的回来。”
孙妈妈满脸的喜气劲儿,把主子的原话记住,又笑着叙述了一遍,话末提醒道:“老奴记得上回陆家舅爷送了个马上封侯的扇面,您瞧着要不要让取出来给少爷应应景。”
陆氏合掌笑道:“我怎么把那扇子给忘了,取出来取出来,顺便给鹂歌寻一对素雅点儿的头面戴上,最好是莲花荷花的,你去瞧瞧我箱笼里有没有,要是没有一并吩咐去锦石轩瞧瞧,我早上看她戴了一套红宝石的,他哥哥中的是进士,又不是要娶媳妇,戴出去多让人笑话。”
孙妈妈诺诺的称是,正要退出去,就见沈覃的小厮泉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孙妈妈连忙呵斥:“经不住事儿的东西,怎么这么没规矩?”
泉山气喘吁吁,“夫人,二爷听说赵管事给二房送了喜蛋,发起了脾气,要亲自到庆云堂给二老爷请罪呢。”
陆氏脸上的喜色瞬间退的干干净净,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主子说错了话,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满天下的嚷嚷不成?”
景山连忙住了嘴,唯唯诺诺的立在一边等着陆氏或是孙妈妈给他拿个主意。
陆氏在儿子面前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儿子的话对她来说就像是圣旨,唯独在对待二房这件事上,她没少和沈覃起争执。
最初她腆着脸去求二老爷指导一下沈覃的课业,不过是听闻二老爷与那些翰林院学士走的都很近,想通过二房在沈覃的仕途上推助一把。
可这么长时间下来,他看似对儿子点播指导很是上心,可要是真上心,早就把沈覃介绍给他那些故交挚友了。
陆氏刚刚到景泰院见老安人的时候,老安人竟说什么:“还是他二伯有能耐,统共带了两个学生,全都中了进士,这可真是家门之福啊。”
听老安人那口气,好像没有二老爷,自己的儿子就考不中进士似的,她越想越是憋屈,回到荷风院就让赵管事去二房送喜报,也让府里的人知道知道,她儿子高中可没二房什么关系,那可都是自己儿子争气。
陆氏在沈覃的事情上从不怠慢,这次也是带着孙妈妈和景山立刻去了西跨院儿,去送礼的小厮正被按在台阶底下挨板子,赵管事哭丧着脸,瞧见陆氏就像瞧见了观世音菩萨似的,连忙迎了上去。
“三夫人……”
陆氏看都懒的看他,径直进了沈覃的书房,丫鬟小厮跪了一地,堂前还碎了一套锦石轩的衜州官窑笔洗。
陆氏看得火气直往头上涌,抬头瞧见沈覃穿着一身天青色常服,眉清目朗,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案前,火气就如遇到了一股清泉,如何都发作不起来了。
喘了两口长气,心中的愤懑也消弭殆尽,她回首叫着孙妈妈:“午膳还要去景泰院,让人进来伺候二爷换衣服……”
“娘。”沈覃打断母亲,并非厉声断喝,而是用一种倦怠的声音,轻轻的叫了她一声。
陆氏从没见过这样的儿子,不禁又激动起来:“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全家人都在替你高兴,你娘我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你成才,你好不容易得了进士,就用这样一副样子对待为娘?”
这么多年,陆氏对沈覃冷脸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无一例外,开口总要说这样一番话出来先定他一个不孝,即便他心里存了再多的话,在这样一个高帽子面前也只得败下阵来。
所以,陆氏话音刚落,沈覃就不禁闭了闭眼睛,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得知自己得中进士时的那抹欣喜,对母亲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感念,都淡的像个笑话似的。
可他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有些话他不说,旁人更不会说给她听,与其让她云遮雾罩的过一辈子,还不如他来当这个不孝子,和母亲把事情说开。
这么想着,他看母亲的目光便软了下来,摒退了下人后,主动起身把陆氏扶到椅子里坐下,陆氏见他这种态度,眼睛里的酸涩也收了回去,别了脸,恰瞧见书案上红彤彤的信封上头压了一块儿美玉。
陆氏虽然珍宝美玉见的不少,却从未见过这样好成色的配玉,小孩手掌一般的大小,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匠的雕工,竟然将白玉里天然的一抹翠色,雕琢成了竹子的形状,寓意步步高升。
“誉达,这……这是……?”陆氏语凝,这样的一块玉石,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她想当然的问:“是你曾祖母送给你的?”话一出口陆氏又觉得不对,“不不不,刚才去景泰院,你一直和我在一起……难道,难道是你祖母送的?”
陆氏虽这样猜测,却也拿不准,自己婆婆虽然出自于陈家,当年却因为是平妻入府,嫁妆也只给了二十四抬。而且陈家真买她帐的人也不多,她虽成天摆出个清高的模样,三个儿媳妇却都知道,她手里头真正攥着的也是寥寥无几,再说,以自己婆婆的性子,会把这么一块儿好东西流到三房来吗?
沈覃知道自己母亲在想什么,他把那“步步高升”往陆氏面前推了推,开门见山说:“二伯刚刚让赵管事带回来的。”
“什……什么?”陆氏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