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沈雀欢看着刚才还人挤人城门下,退潮一样的走了个干干净净,她迷茫的站在那儿,瞧着远去的马车,心里隐隐有些空乏,沉甸甸,像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时候邓奉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个灰褐色的包袱,“小姐,刚刚有一位女师傅将这包袱交给了随车的把式,让他转交给小姐。”
沈雀欢一听,心中空的更厉害,心里责怪邓奉不早来告诉她,面上却不在人前显露,只攥紧了拳头。接了包袱回到车里。
“我一个人静一静。”
金杏扶了沈雀欢走上踏板,自己则坐在车帘外,吩咐车夫:“回府。”
车辆缓缓朝城门里行驶。
而合欢香车宽敞的车厢内,沈雀欢看着面前摊开来的三样东西,只觉耳中嗡嗡有声,秋风瑟瑟中,额头的冷汗簌簌而下,已然惊恐的无以名状。
一件火红嫁衣,一串佛珠,一封信
令沈雀欢震惊的是嫁衣衣领内侧,金线绣着的两个字——江浅。
与江渔初见的一幕电光火石的回荡在脑子里,她只知道江渔那日反应剧烈,却不知她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沈雀欢的心口像是被最薄最利的刀锋刮了一下,她两下拆开了信,上头只写了两行字“万事无不尽,见眉如见君。”
“眉?”沈雀欢忙到车中储柜里翻找,终于找到了一面西洋镜,端在手上一照。什么都懂了。
她与母亲六七分相似,可眉毛却是江家人独有的峨眉,不用任何眉黛修饰,浓密狭长,眉角微微上斜,像画师精心勾勒的弧度。
“万事无不尽……见眉如见君……”
沈雀欢念着这两句,到底是哭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打湿了手里的红色嫁衣,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万事无不尽,江渔何尝不是在说“不要看过去,要好好的活下去。”
八月二十三,皇上忽然颁下旨意,靖安王大婚按皇子礼,由礼部与司天监协办,内务府督办。
在皇上的诸多皇子中,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皇子成亲都是在开府之后,没有任何一位皇子是着三司督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因婚期早已选定,初定就选在了八月二十五。
这一消息使得承平侯府众人措手不及。
连对沈雀欢婚事从未过问一句的承平侯,都如临大阵一般的找来族亲商量婚礼细节。
说来也奇怪,别的大户人家但凡有小姐要出阁,那肯定是内宅先忙个天翻地覆,才有前宅的忙头。
可是承平侯府却正相反,前宅每天被侯爷叫过来商榷事宜的不计其数,礼部一边帮着靖安王府张罗,一边还要抽空指点承平侯,办事官员每日跑来跑去不下十次。
可是承平侯府的后宅,虽然张灯结彩鲜花着锦,可不管是西府还是东府,都少了点儿办婚事该有的忙碌劲儿。
西府是懒的搭理,瞧热闹。而东府则是根本帮不上手,老安人把景泰院四个大丫鬟全都支过来帮她忙活,除了执意要穿江渔给做的那件嫁衣,其他事情沈雀欢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她要学宫中参拜的各种礼仪,二日朝圣的规范步骤。每天对着申嬷嬷一个人,外面是个什么情景,却是无暇顾及。
但沈雀欢能感觉到,雏云阁四周好像多了很多武功高强之人,一日他叫来甫达询问,甫达回说:“属下从前可调十名暗卫,如今王爷给属下特权,可调百名。”
沈雀欢嘴角抽了抽,祁霖玉这是想把自己围成水桶吗?
严谨不仅体现在护卫身上,就连金杏银杏姐妹每天都小心翼翼,除了红芷、秋晓和廖妈妈,沈雀欢身边放不进任何丫鬟来,她的吃穿用度也都由这三个人经手。
八月二十五,初定。
赐币源源不断的从宫门里抬了出来,按照大樾皇子成婚规制,赐币中黄金和白银要走在前面,黄金一般赏赐十两,白银七百两左右,可此次的赐币仪仗,黄金就足有一百两,白银两千两,托着金元宝银元宝的侍女就有一两百人,更不要说皮革貂毛,首饰器皿等奢贵物件。
内务府副总管郭平禄虽然督办过堇王大婚和淮王大婚,也从没见过横向四列纵向不计的队列啊。而且那代替活雁的竟然是一尊白玉雁,那成色……啧啧啧。
这才是初定,而且东西全都是从皇上金库里搬出来的,靖安王这个大樾首富,还没见真彰呢。
此时承平侯府门前,承平侯和长儒身穿朝服,后领府中子侄迎于大门外。
护军早就将皇宫到梅花巷的必经街路清理妥当,待仪仗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刘保忙命人点起鞭炮,在一阵阵的鞭炮声和寒暄声中,承平侯和长儒率领仪币的队仗,先行进入正堂供奉,只是苦了章含富这个临时的司帐先生,眼瞅着一抬接一抬的赐币进了府门,八个唱喝的记礼舌头都快唱僵了,后头还有源源不断的往进抬。
最后正阳院儿里密密麻麻的摆满了赐礼,承平侯和长儒只能带领子弟在正阳院前的空场,向宫阙的方向行三跪九叩礼。
而诰命着装的老安人,则带着满府女眷,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礼成,郭平禄细尖的嗓门高声上扬:“御赐酒宴六十桌,猪羊各三十只,黄酒六十瓶,钦此。”
按照大樾皇子成亲规制,皇子成婚赐宴五十桌为上限,太子赐宴即天家赐宴在百桌之内,而靖安王这多出来的十桌足以让府外侯着等待恭贺的官员们想入非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