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宗华寺施粥应该是沈雀欢婚前的最后一次亮相。昨夜下过一场雨,树叶大多被雨水打落在泥里,去往大业山的一路,看上去极为萧索。
沈雀欢穿了一件姜黄色秋裳,青丝梳成坠马髻,左边一根极细的银簪子上垂下来一颗翡翠水滴坠子,颤悠悠的晃在头颈边,王长治从未想过,这么简单的装扮也能将人的妩媚衬托的淋漓尽致。
何况沈雀欢今日因为迁就王长治,并没有乘马车出城,而是像男人一样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这丫头,还真是宜外宜家,万般皆宜啊
各府的车马相继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至今日,沈雀欢已经不再排斥自己成为京都焦点的事实,反正往事历历在目,她此时不招摇,也磨灭不了从前的斑斑劣迹。
索性连维帽都不戴了,迎着清冷的秋风,沈雀欢忽然开口对王长治道了句谢:“日后王兄若有需要小女帮忙的地方,小女定当竭尽全力。”
王长治对着沈雀欢的侧脸无奈的笑了一下:“早知道你这么见外,表哥我就不帮你了,省得日后你那个了不起的王爷知道了,不给我好脸色。”
王长治答应帮沈雀欢处理千斗粮食,并在今天搞一个大场面出来,这一切都在沈雀欢的运筹帷幄中,她本人却比王长治更加淡定从容。
沈雀欢摇头苦笑:“王兄放心,这件事我不会瞒着王爷,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这件事王爷做不合适。”
清晨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她的脸颊上,王长治将目光收回来,在她身边的几个亲随身上各落了一眼,心忖道:从前只听说江深是江戚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没想到连这么个丫头都有这样的魄力,刘二英被他好吃好喝的供了小半年,都还心心念念的回到这个人的身边,王长治之前还好奇这丫头有什么真本事。
现在看来,是真有本事,比男人更精准的决断力,绝非几场甚至几十场战役磨练出的,只有骨子里比男人强,才会让男人为之肝脑涂地。
祁霖玉,眼光不错。
一行人走走停停,沈雀欢不喜欢驱马慢走,可王长治总是能在廖落的秋景中找到感兴趣的事物,到达大业山的时候,竟已经临近晌午。
王长治这支充满异国特色的骑队一出现,就引起了山脚下各世家阵营的瞩目。何况骑队中间除了王长治外,还有近日话题的中心沈雀欢。
杀人女魔,靖安王妃,无论是哪一个标签,都足以让她成为今日的焦点。
只是到了大业山的山脚下,无论是王长治还是沈雀欢,都着实错愣了一番。
这哪里是施粥现场,各色华丽的帐篷林立在山坡上,鲜衣锦缎的小姐公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穿着各式秋袄的贵府奴婢穿插其间,最远的山坡上甚至有人架起了羊肉,秋风里还能闻到阵阵酒香。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道之隔,站在布施台前的千余难民,无论男女老幼都灰头土脸消瘦的厉害,有的孩子穿着松松垮垮看不出颜色的衣裳,直勾勾的看着山坡上的浮华众生相,干裂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仿佛那被士兵围起来的长长官道,是他们穷其一生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沈雀欢眸色墨一样的阴沉,盯着山坡上的男男女女,片刻后那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王长治看着她的眸色,苦笑摇头,这丫头哪里都好,却总是随时随地的暴露心情,他随着沈雀欢的目光朝山坡上望去,再过一个时辰,你们将成为江家最好的陪衬。
“金杏。”沈雀欢朝身后叫道。
金杏领命上前。
沈雀欢:“把银两和棉衣交给堇王的人,告诉他们,我们要在官道外设棚。”
没一会儿,金杏就领着一个护军走了过来,沈雀欢和王长治已经开始着手搭建帐篷,那个小护军陪着笑脸招呼着:“这位可是躅国王将军的长孙王公子?”
王长治常以温文尔雅的模样示人,“正是在下。”
护军说:“堇王世子殿下听闻王公子亲自来为灾民们出钱出力,想请王公子到堇王帐中一叙。”
王长治微微一笑,看似书卷气十足的俊面上掠过英朗:“好,劳烦带路。”
小护军没想到王公子这么痛快,朝沈雀欢告了句罪,便屁颠屁颠的领着王长治去了。
沈雀欢平淡的面容一肃,低声吩咐身边人:“先发药材,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发完。”
众人领命,只留了两个人在沈雀欢这边,假装是在搭建帐篷,其余人全都拎着随身的袋子混进了流民之中,将三种药草逐一分发。
红芷凑了过来,小声在沈雀欢身侧嘀咕了两句。沈雀欢停下来朝山坡上稍稍抬头,就瞧见王芮正带着贴身奴婢朝自己的方向而来。
沈雀欢不动声色:“不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红芷退下,沈雀欢歇了手上的活计,拍了拍身上的土,迎着王芮走过去。
王芮穿了一件宝蓝色绣白玉兰花的缎面小袄,鸦青色的头发斜斜的挽了个髻,上头缀着几枚黄蕊红玛瑙珠花,乌黑的眸子亮晶晶地,看上去天真无邪。
“妹妹是来向三姐姐道谢的。”王芮在沈雀欢三步开外款款的施了礼,说的是上次王青臣那档子事。
沈雀欢瞥她一眼,难得嘴角挂了抹笑:“王小姐言重了。”
王芮似乎对沈雀欢带来的大包小包很是好奇,“姐姐真是尽心,竟然还有药草香。”
沈雀欢这些日子在京城收购风寒药草,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