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占没见到荣王妃,只得回东苑请示靖安王,此时靖安王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听见甫占的禀报,脸上风轻云淡的闪过一抹轻蔑,只道:“母亲既然已经吩咐,你便由了她吧。”
他穿着一身玄黑色长袍,黑熊皮裁的领口袖腕泛着墨色油光,将他那种俯瞰众生的气度更添三分。
“是”甫占应声,这几年西苑那位频频试探东苑的底线,这回连表面上的和平都已不顾了。
祁霖玉转身回到书房,一位甚为儒雅的中年男人正盯着案上的海捕文书愣神,听到脚步声,他略显歉然的笑了笑,拱手:“王爷日理千机,长儒此番叨扰实在惭愧。”
名誉四国的长儒先生,不仅是学富五车的奇人谋士,论样貌,在这满是fēng_liú才子的晏安城内,也绝对可以赞一句“嫡仙之姿”。
祁霖玉游历四国时因缘际会下与长儒先生结识,何止三顾茅庐,简直倾尽心计想令其常伴左右,但均未有成果。
没想到长儒先生却拿着一张海捕文书登了祁霖玉的府门。
那句常言说的不假“英雄也有为三斗米折腰的时候。”
祁霖玉坐回到长儒面前,两人中间摊着的画像之上,所画之人正是江浅。
“人,本王定会尽全力替儒寻到,但本王仍有一事不明。”祁霖玉探身为长儒斟了一碗茶,“日前先生让本王为堇王殿下谏言,使其去往南岳治理水患,当日本王尤不明先生用意,如今似是懂了,却不甚明白,先生为何不亲自谏言殿下,以先生之名誉,鼻溆κ遣荒选H绱耍对搜救小白龙将军一事,岂不更为容易?”
长儒平淡道:“儒与王爷相识在先,王爷无上位之心,儒亦无出仕之愿,前来投奔实乃舍远求近。”
上位之心?长儒明明白白的说出这四个字已经表达了最真的诚意。
祁霖玉笑了,回身自案几上取了一张折子信递给长儒,叹道:“这是今日收到的,康王昨夜在狱里自阉了下身,请旨到帝陵了却残生,圣旨颁下来还是赏了白绫,据说江贵妃被幽禁前求见皇上,不知说了什么竟保下了淮王,但也只保下这么一个,今日朝堂之上康王一系罢黜流放百余人,除了承平侯自请消爵未被准许之外,其他人请罪的折子全都应了,罚俸降官位一时牵连甚广。”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语气里带了敬佩之意,“先生劝堇王亲自去南岳治理水患,原来是渔翁之策。”
京城兵乱之际,众皇子都紧盯着剔走康王后的那些个肥缺,只有三殿下堇王祁律,自请督办南岳水患,离京已有二十余日了。
长儒以指蘸水,在桌案上书了一个“衡”字,“吏部、户部如今的要位上全都是太子的人,皇上已得了祁宏这教训,便不会放任太子羽翼过丰,必会扶持与太子势均力敌的新势力,他既要提拔,总得师出有名才行,水患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待三殿下回京之时,康王谋逆的风波也该过了,正是领取嘉奖的好时机。”
祁霖玉款款朝长儒施了一礼,深表叹服。过了半晌,他忽然转了口气,平心静气的问道:“霖玉愚钝,为何要先有此谏言再来与玉***浅之事?”
此时,他的称呼已经改成了“霖玉”,盘膝而坐的长儒略显无奈,他不相信面前之人会猜不出此中要害,却也只轻淡笑着,实话实说:“为了隐瞒堇王”
堇王与靖安王同为已故兰妃所生,两人感情深厚。若说靖安王为长儒寻一个死刑犯可瞒过任何人,却唯独瞒不了心机深沉的堇王。
他不待祁霖玉再问,已准备将思虑侃侃相告。“江浅毕竟是江氏遗孤,堇王乃是离父权近者,儒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个孩子成为有心人争权上位要挟堇王的筹码。”
这话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他还要防着堇王利用江浅来筹谋布局。
祁霖玉笑而不破,正要问他为何不怕自己将事情泄露出去时,长儒已经先一步说了出来:“而且,长儒得知,王爷似也在寻这个小白龙将军。”
一语道破,祁霖玉眸中黯沉,但脸上却现出洒然一笑。想来自认为无懈可击的密谋,竟被一客卿先生当众点破。
祁霖玉自嘲道:“先生果然神机,不知玉哪里出了披露。”
长儒将目光落定在案上画像处,苦笑道:“儒并非窥探了王爷的玄机,只是儒知道一件陈年旧事,和王爷有关。”
长儒缓缓抬起头,正对上祁霖玉黯沉的眸子:“四年前,东境太子府,王爷或许已经与江浅有过一面之缘,虽然,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
对心思深沉的人物而言,任何隐晦的辞藻都属无用,往往敞开了说的话,更显真彰。
长儒先生虽被世人尊称为“先生”,学的可不是泛泛经书,令其融会贯通的其实是圣学大道。如今太子府的名客卿知章便曾受他一语点化,最终在人才济济的京都有了不凡之席。
思及此,祁霖玉忽然一笑:“玉深知先生心法超然,竟不知先生在玄机之术上也有造诣。”
长儒摇头苦笑,瞳孔中常年似雾弥漫的视线似忽然散了,用一种清明的视线看着靖安王,诚然说道:“儒若懂玄机之事,亦不会在此相求,其实那若王府当夜之事,乃自江浅亲述所知。”
祁霖玉脸上的表情忽然尽数收去,他第一次在长儒面前露出过居高临下的神态,那一瞬间长儒只感觉这人的眼底深沉如海。
长儒起身,在祁霖玉身侧撩袍拜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