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有的,只不过不算太多,”史鼎笑着解释道,“本朝素来的惯例,都是免职的居多,降级贬斥到外地担任官员的,这样的事儿几乎没有,前宋倒是时常有宰相到地方上为官的例子,可本朝这些人,若是高官当惯了,到了地方上如何肯伏低做小呢,故此是没有的,按照惯例来说,圣上是会挽留东方纳兰的。”
“若是不挽留呢?”薛蟠问道,“只怕是就这么辞官了吧?”
史鼎笑道,“那我想着也不至于,圣上最是宽宏不过,寻常臣子上折子祈退,从来都是温言宽慰的,起码要再三之后才会批准。”
这完全是浪费纸墨的行为,薛蟠暗地里吐槽,不过这也是官场上十分常见的行为,难道皇帝会表现出来十分厌恶你巴不得你赶紧着离去的意思吗?这样的为君上者,是有些不宽仁的。
“这事儿可是有些意思了,”詹光这些清客虽然是陪着贾政风花雪月的优雅之事做的多,但这迎来送往也是他们的差事,官场上的规矩自然也是很清楚,詹光兴致勃勃的说道,“万岁爷留中了,说明,这东方御史,起码是圣眷不再了,”他还兴高采烈的预备着说什么,但见到贾政脸色不豫,显然是对着这些事儿不太高兴,于是连忙收敛了得意的神色,做出一副哀伤的表情来,“如今这朝政不稳,实在是非吾等要报效君上之福也!”
这话一转弯,贾政的脸上表情才好看了些,他是不喜欢家里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讨论朝政的,“这事儿既然和蟠儿没干系,自然也就不必提了,让他们闹腾去就是了。”
史鼎欲言又止,这时候恰好后头也来人禀告:“大姑娘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罢了,今个原本只是来接侄女儿的,没想到在存周兄这里还好生说了一会子的话儿,又见了文龙贤侄,这一趟来,委实是所行不虚,”史鼎站了起来,贾政不愿意谈这个,他也不好再说下去,论理来说,贾政不过是工部员外郎,自己乃是超品的侯爵,侯爵应该更尊贵些,可到底是亲眷,而且这里头乃是贾政的地盘,贾政如今女儿加封贤德妃,这身份可是比自己高许多了,史鼎也不想着违逆贾政的意思,既然不谈,也就没什么可留下来的,“存周兄,请转告老太太,就说我家去了。”
“不如且留下用饭?老太太必然要请的。”
“这边接了侄女儿,还要出去有些事儿办,不得空了,”史鼎笑道,“你们年下也忙,我又何必在这里头添乱,等到上元佳节过了后,你们这里好歹空闲了一二,我再过来给老祖宗请安罢。”
贾母乃是史鼎三兄弟嫡亲的姑妈,贾政和这史鼎是表兄弟的关系,若是论寻常家里头,贾政应该称呼史鼎为表哥,只是史鼎也不知道为何,虽然长的威严,可脾气倒是还不错,对着贾政也是一口一个存周兄喊着,史鼎起身,贾政忙要送,史鼎拉住了薛蟠的手,“存周兄留步,你且不要送了,请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就说侄儿日后再来请安,我让这文龙贤侄送一送,如何?”
这下可是不少人就看出了端倪,清客们起身,垂着手恭敬的看着薛蟠和史鼎一起走了出去,詹光对着贾政说道,“这一位二侯爷,今日来,难不成是为了薛大爷来的?”
“詹兄,你这是何意啊?”
“东翁,学生倒是觉得,这二侯爷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这会子只怕是特意来瞧薛大爷如何的,”詹光笑道,“薛大爷才回京第一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几个如此厉害的衙门还有这么多个厉害的人为了薛大爷闹得不可开交,咱们是日日得见的,二侯爷说不得也是好奇极了,故此要来瞧一瞧呢。”
贾政默然不语,这薛蟠委实是有些会闹腾了,才入京就闹了这样的事儿来,昨个王夫人还和自己个说,因为薛蟠才入京就闹了这么大的风波来,故此原本已经安排下要宴请薛蟠的事儿取消了,贾政有些不以为然,这事儿无论如何闹,和亲戚们的感情没什么干系,薛蟠远道归来,是要接风洗尘的,这是亲戚之间应该有的礼仪。若是这样外面得罪了人,所以家里头就有些疑虑不请客,这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
贾政原本是这样想的,可今日见到了史鼎来如此行事,倒是有些觉得,王夫人的主意不算太错,他素来是谨小慎微的,就算如今元春已经是贤德妃,宫中仅次于皇后的第一号嫔妃,但他还更是注意,不要轻易得罪朝野众人,詹光在荣国府伺候贾政已经是许久了,贾政这眉毛微微一皱,就知道贾政心里头想什么,詹光不免有些想笑,自己这位东翁,胆子可实在是小了些,詹光知道贾政的心思,却又不好直接说什么,于是只好宽慰的说道,“不过横竖薛大爷如今还有尚书大人这位正经的舅舅管着,想着什么人也不好说什么,薛大爷自己个也有谋略,不是江东霸王那样只会用蛮力的主儿。东翁请放心就是,正如薛大爷所言,如今各衙门自己个有自己想法,都想着在这一次事儿之中分一杯羹,只怕是没人会顾忌着薛大爷这么小小的一个人物了。”
薛蟠送着史鼎一路朝着荣国府的正门走去,路上史鼎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薛蟠说着话,态度好的很,薛蟠谨慎的回答史鼎的话,一时半会有些想不通,这个史鼎前来,到底是想要干嘛,不一会到了门口,仆人们垂着手低头,马夫牵了一匹极为神骏的雪花斑点灰色骏马来,上面也有象牙和珠玉雕刻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