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狂妄的山贼!”
两天后,当邮无信又被蒙着眼睛送下山,回到祁县向长安君禀报此行见闻时,赵括也在县寺中,这位真正的校尉当场就被激怒了。
明月却没有动气,继续问道:“你未将我在祁县的所作所为告知那魏镰?”
“臣说了。”邮无信无奈地说道:“臣说公子与先前的令、尉、豪长均不同,爱民如子,也听闻谒戾山群盗并未冒犯百姓,故而愿给因生活所迫上山为盗的人一条生路,然魏镰却答……”
“他说了什么?”明月见邮无信有些迟疑,便笑道:“尽管说来,恕你无罪。”
“魏镰说,莫***狐,莫黑匪乌,天下的狐狸大多是赤的,天下的乌鸦大多是黑的,这天下的封君肉食者,不论是秦、赵、魏、韩,也皆是贪暴不仁的。为了攻取之欲,对百姓赋敛无度,每逢战乱,路上饿殍满道。无战事时,县官们为了讨好地方豪长,也对他们兼并百姓土地不闻不问,以至于百姓离散,不得从耕织之业,他觉得公子所谓的爱民如子,只是嘴上说说,诓骗众人……故而不愿下山归降。”
此言一出,明月缄默良久,而蔡泽则啧啧称奇道:“那魏镰虽只是个魏国残卒,却有几分见识。”
没错,因为无年不战,战国七雄的百姓承担着较重的赋税,田税已不再是早先的十一,而达到了十二、十三。孟子当年就感慨过:“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就拿赵国来说,每年的布缕、粟米、力役,不管水旱从不削减,朝廷剥一层,地方官剥一层,豪长地主再剥一层,这种竭民财力的举动,便导致了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明月当初去齐国路上,便见过因劳役太重耽搁了农忙的百姓,贫瘠的土地上,那些农妇佝偻的背,那些孩子因饥饿而干瘦的四肢和硕大的头,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加上战乱频繁,民众易死,宁可遁入山林为盗也不愿意去填沟壑,这才是群盗并起的原因。
剿灭群盗,这只是治标,一般而言,还是要像西门豹治邺一样,轻敛薄赋,开源节流,让被重役重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百姓舒口气……
而更根本的,还是要彻底结束这个乱世!开启一个类似汉初与民休息,而非秦朝那种顺着战国轨迹不做改变,反倒在百姓头上再加几座大山的统治……
可那也得是降服两支盗贼后考虑的事情。
明月狠了狠心道:“既不愿降,魏镰是想同我顽抗到底了?”
邮无信道:“魏镰说,他不同于昭余祁水贼,只劫左近的豪长之家,不愿意归降公子,也不想同公子为敌,希望双方能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这是想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明月冷笑:“他想的倒是美。”
身份决定选择,官与贼是不相容的,光是魏镰的存在,就是对他长安君权威最大的挑战,也会成为日后治理祁县最大的障碍!
“既然劝降无用,那便打吧!”
赵括早就摩拳擦掌了,他请命道:“长安君,县卒武备已毕,各家丁壮也经过月余训练,少有纪律,而我郡兵,更是秣马厉兵已久,只要长安君一声令下,我便能帅众开上山去!”
明月却还有几分犹豫,从邮无信的见闻来看,那些山贼有魏镰率领,并非一般的乌合之众,何况山势险恶,林莽深深,并非一个好的用兵之地。
“谒戾山那边的情报,还需继续打探,不管是贼人数量、上山道路、贼人巢穴所在,都需慢慢知晓,邮无信,你继续回去南乡,定要想方设法详查!”
“唯!”
邮无信领命离开后,明月又对赵括道:“此番剿贼,我决定先易后难,先拿西乡昭余祁的水贼开刀,等尽灭水贼后,再携大胜之势,一举端了谒戾山贼人的老巢!”
和遵从魏镰一人的山贼不同,那些昭余祁水贼就松散多了,虽然人数也不少,可却分为好多股,互不统属,甚至还经常因分赃不均而打成一团,派人潜入他们内部套取情报、收买小头目也变得容易多了,比起对谒戾山的两眼一抹黑,昭余祁的情况,这月余以来差不多摸清楚了。
明月让人在案几上摊开一张昭勃画的昭余祁地图,但见上面的湖岸轮廓、林木位置、沟壑暗流都一一标明,连那些已知贼人巢穴大概位置,也用朱笔点了出来。
这些都是昭勃带着几个当地渔民冒死去打探的,可不要小看这群人想要报仇的心情。
见了此图,赵括如获至宝,仔细观摩起来。
明月问赵括道:“括兄于泽战,可有心得?”
赵括这一年多来最大的进步,就是在不在行的事情上不装逼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在兵法上略知一二,并未实际指挥过。”
因为父亲成名的阏与之战就是一次山战,其实赵括对山地作战更加了解些,这一千郡兵在晋阳的训练,也要么是平地阵战,要么是丘陵攻防,这也是赵括力主先打谒戾山的缘故。
而水战,在兵法里被称为“鸟云泽兵”,赵括连水性都不怎么熟,又怎会对这种仗了解呢?
“既然如此……”明月决定道:“那此番剿灭水贼,就以新募的两三百西乡青壮为先锋探路,郡兵轻装上阵紧随其后,再调一千丁壮分布沿岸,袭击上岸的贼人……”
赵括皱起了眉:“水上船舶还是不足,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