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杉回营的时候正值夜幕降临,伙头兵已做好了饭菜,肉香扑鼻、酒香四溢,但军中无人敢吵闹,都眼盯盯的看着寒杉。
寒杉特意敬了三杯酒,一杯敬雪神,一杯敬冰神,最后一杯,敬了苦行数月的军官将士。寒杉把酒端在身前,顿住片刻——
“‘松水城’,快到了……”
将士们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鼓舞人心、提振士气的话,却不料寒杉只说了一句,“胜了,家人团聚。败了,妻离子散……”他一饮而尽,只留下众将士面面相觑。
回到大帐,叶舞夕有些不满地嘟哝:“你也该敬我三杯酒!谢我赠药,谢我送‘城防图’,还要谢我当了回你的师父!”
寒杉说:“我没有师父。”
叶舞夕愣了愣,“没有师父?你那么神速的修行功法从哪儿来的?”
寒杉没回话,把手放在盆里洗,拳头已经裂开血口,温热的水红了一片,叶舞夕看看他,“攻打‘松水城’,你有把握么?”
……
没有把握的事,华坤承向来不会去干,作为“松水城”的现任城主,他觉得兵员武器、屯粮补给、攻防布置等等等等,都已做到万无一失。城中拥兵近五万,面对前来挑战的雪军几百人,无异于泰山压卵,敌人可能都禁受不住一个冲锋,便会丢盔弃甲,一溃而散。
守卫各个城门的主将也曾主动请缨,打算带兵出城迎战那队雪军,因为稍懂兵法的人都知道,趁敌人长途跋涉、未做休整的时候突袭,胜仗一举可得,而且,还可以鼓舞城中军民士气,让“冰原城”的那些雪军威风丧胆,不敢再犯。
但华坤承否决了,他做事很谨慎,自觉区区几百人也敢来挑战偌大一个城池,不是敌首疯了,就是背后有更大的阴谋,他曾派出探子,可那些人就好像泥牛入海,不见“寒鸽”送信,更不见亲自回报,这更让他心生疑窦,某些莫名的阴影开始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只下了一道死命令——
“坚守不出,待敌来战!”
议事堂里,各守城将官列阵堂下,有人还在苦劝,“城主,您这守势太小心了,龟缩不出,莫要步了某些人的后尘……”
“是啊,城主大人,您忘了‘冰原城’是怎么丢的了么?”众军官议论纷纷,不约而同的盯向角落中的一个人,目光中带着不屑和嘲讽。
那人从暗处跳出来,冲着众人大吼,“你们他·妈找死!老子守城的时候,你们还在喝酒玩女人!”
“呼拉达!”华坤承皱起眉。
“是……华大人……”那人躬身垂头,有些不情愿,但他是平民,华坤承是富民,地位身份相差悬殊,不得不低三下四道,“罪将呼拉达在。”
“想不想戴罪立功?”华坤承换上笑容。
呼拉达眼睛一亮,“华大人……想!罪将做梦都想!”
“那好,我命你守住西城门——”
“罪将得令!”呼拉达大喜,“誓不辱大人重托,将敌众斩杀殆尽!”
“不,你不得出城,不得邀战。”华坤承淡淡道。
“这……”呼拉达一愣,又马上点头,“遵命。”想想又问,“那……大人,卑职该做些什么?”
“这些年啊,雪军太猖狂了,也该挫挫他们的锐气……”
呼拉达思虑片刻,眼神儿一亮,“卑职知道该怎么办了!”
众将官中马上有人嚷道,“城主大人,那、那卑职呢?!”说话的人叫式戈,是西城门原守将。
“来人!”华坤承突然喝道,“将式戈拿下!”
那军官一愣,“大人……您、您这是……”
“你贪恋酒色,已十日未上城督军,拉出去,斩了!”华坤承怒道。
“啊——大、大人饶命——”军官已被侍卫按住,拖了出去……
……
两刻钟过后,众将官退去,顷刻间,大堂里只剩下华坤承一个人,他本来还挺实的身子瞬间矮下了几分,满面疲态,幽幽叹出一口气,转神走向堂后的一个侧门,穿过长长的廊道,最后在一间不起眼的朱漆小门儿前停了下来。
他敲敲门,里面有回声,“进来吧。”
房中桌后坐着一个男人,一身红色的袍子,面如枯槁,层层皱纹叠堆在一起,看不出多大年纪,只有那双手保养得很好,纤细光滑,好像年轻女孩儿的柔荑。
华坤承躬下身子,毕恭毕敬道,“神师。”
“嗯,听说,雪军要打来了?”“红袍”低头专注的看着桌上,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子罐子,他取过一瓶,倒出清色的液体,在手上反复的擦拭。
“请神师放心,在下已做了万全部署,可确保城池无恙、神师无恙。”
“呵呵,我,还用你保么?”“红袍”没抬头,又拿出几个小瓶,往桌上的一只四方盒子里倒,“嗞嗞嗞——”盒中冒出青烟,顿时,一股腥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华坤承皱了皱眉头,强忍住吐意,忙把身子躬得更低,“神师教训得是,在下区区一个小官儿,又怎么能——”
“好了。”“红袍”挥手打断,直盯着盒子里,半晌后才说,“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华坤承眼角跳了跳,“几个不成器的孩子,让神师费心了。”
“刚刚,我那两个不肖的小鬼回来了。”“红袍”说,取过手边的勺子,在盒子里挖了一下,带出一块儿白红相间的东西,送进嘴里,咂咂嘴,“他们说,在城外碰到了那队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