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六年秋天,产后的章佳庶妃一如之前肤白貌美,可见是德嫔给的那些养颜之物起了作用。
章佳氏漂亮又温柔,生的孩子又健康,康熙自然不介意继续召幸着。
因此永和宫中主位与庶妃俱得康熙宠爱,渐渐恢复了以往荣光。
随着天儿渐渐冷肃,太皇太后再度一病不起,这一次来势汹汹,先是高热数日不退,整个太医院出动,使出浑身解术,才好不容易退了高热。
然而退烧之后,太皇太后整个人都虚委极了,仿佛是三魂去了七魄,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是昏睡着。
这样的征兆,无疑是大限将至……
所有人心中都有些数,六宫嫔妃,位高的四妃与贵妃愈发勤勉侍疾,其他嫔妃也虔诚地为太皇太后祝祷祈福,一个个表现得无比诚恳,仿佛都盼着太皇太后早日痊愈一般。
康熙也抛下政务,来到慈宁宫服侍祖母,亲尝汤药,做足了孝顺姿态。
整个慈宁宫都笼罩在一片哀悯的气氛中,太医们也整日逗留在慈宁宫,随时听候差遣。
太皇太后纵然醒来,人也是浑浑噩噩,甚少有清醒的时候。
这一日午后,太皇太后睁开惺忪沉重的眼皮,问:“哀家似乎听见……外头下雪了。”
昭嫆忙笑着说着好听的话:“太皇太后耳聪目明,看样子很快就会病愈了。”
太皇太后怅然吐出一口气,仿佛没听见昭嫆的话一般,她转头问苏麻喇姑:“苏麻,今儿是初几了?”
苏麻喇姑满脸哀恸,眼圈红红的,“回太皇太后,今儿是腊月十六了。”
太皇太后怔了片刻,道:“哀家看样子是过不了年了。”
苏麻喇姑听了这话,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太皇太后,您别说这种丧气话!”
床头侍疾的昭嫆、贵妃、宜妃、荣妃等人也忙跪了下来,劝慰太皇太后宽心纾解。
温贵妃哭着道:“皇上亲率王公,徒步至祈年殿,祷告上苍,为太皇太后祈寿延年。皇上孝心虔诚,上天一定会保佑太皇太后病愈的!”
太皇太后苦笑了笑,“人到七十古来稀,哀家都七十五了……”
“太皇太后……”温贵妃泣泪两行,哽咽难言。
这时候,外头一个太监禀报:“启禀太皇太后,御前太监顾问行求见。”
顾问行上了些年岁,故而此行天坛祈福,康熙并未带上他。
康熙不在宫里,乾清宫的大总管却独自跑来慈宁宫,不知所谓何事?昭嫆心下有些狐疑。
“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顾问行上前噗通磕了个头。
太皇太后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顾问行抬起头,目光扫见周遭的嫔妃,沉顿片刻,便鼓起勇气道:“奴才有要事,想单独禀报太皇太后。”
听了这话,温贵妃一脸不快:“顾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顾问行垂下头,不敢吱声。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便道:“你们伺候了哀家大半日,也辛苦了,回去歇歇吧。”
温贵妃一脸错愕:“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疲惫地抬了抬手,“退下吧。”
“是!”温贵妃只得满不情愿地屈膝一礼,昭嫆等人也随之一块退出了慈宁宫正殿。
此刻,昭嫆已然是满腹古怪,这个顾问行,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妥当来。
慈宁宫殿中,顾问行跪在地上,咬牙说出了憋在心口多年的话。
……
床榻上的太皇太后原是昏昏沉沉的,渐渐停着,眼睛不由瞪大了,满目惊愕。
苏麻喇姑也听得无比骇然,她忍不住道:“顾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
顾问行急忙道:“奴才不敢有一言半语欺瞒!这件事,奴才趁着皇上离宫,特意去核查了!决计不会弄错!!”
苏麻喇姑道:“那东西,兴许皇上另作他用也未可知!岂可胡乱猜测!”
顾问行垂下头去,“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所做之事全都是为了万岁爷!这件事情,奴才一早就怀疑了,如今太皇太后病笃,奴才实在不敢隐瞒下去了!如今,只有您老人家能做这个主了!”
太皇太后脸色阴郁无比。
苏麻喇姑道:“太皇太后,这事儿得先核查一番。”
太皇太后面色阴沉,“这事儿,如何能摆在明面上查?若是暗地里查,还不晓得要查到什么时候!”
“这……”苏麻喇姑犯了犹豫。
太皇太后眯着浑浊了老眼思虑了半晌,才幽幽道:“哀家快不行了,这种事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浑浊的眼底,泄出丝丝冷芒。
苏麻喇姑惊骇不已:“太皇太后三思啊!”
太皇太后轻轻一哼,“哀家记得,醉梦散……应该还有剩。”
苏麻喇姑眼中满是骇然:“是,还剩了半瓶。”
“先把解药拿出来,丢进炭盆里烧了。”太皇太后淡淡吩咐道。
苏麻喇姑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太皇太后行事,素来不留后路,如今便是此意。她只得点头称是,从压箱底里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小盒,里头是一枚腊封的淡红色药丸。
苏麻喇姑取了出来,一步步走到那轰热的炭盆跟前……
……
“这醉梦散可是绝品了的好东西,只要用上一点点,便能叫人如醉如梦,连疼痛都不觉得了。哀家病痛愈重,吃点着东西,也能走得安稳轻松些。”太皇太后嘴角噙着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