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哀家这个嫡母,是先帝的继室,而且只是个贵妃扶正的继室,又哪儿来的什么底气管着皇帝宠谁、惯谁呢。”太后笑得有些自嘲。当年先帝废黜元后,也就是她的姑母。
太皇太后固然是想将她直接立为继后,可先帝不肯,因此只迎了她与妹妹一同入宫为妃,她为贵妃、妹妹是淑妃,而后才晋封为皇后。
她……也是做过嫔妃的。
瑞大嬷嬷连忙道:“都是奴才不好,说这些做什么,反倒叫太后想起当年不开心的事儿了。”
太后淡然一笑,“哀家早不介意了。固然先帝从未喜欢过哀家,但也不曾苛待了哀家。只是受些冷落罢了。”
“太后……”瑞大嬷嬷眼圈有些湿润,“您当年那样好性子,若没有董鄂氏,或许……”
太后立刻摇头:“没有或许。哀家不恨先帝,也不恨董鄂氏。当年董鄂氏深得先帝专爱,完全可以让先帝废了哀家,自己坐上皇后宝座。但她没有那么做,单凭这一点,哀家就没有理由恨她。”
瑞大嬷嬷沉默了,“可她死了之后,先帝还是追封她为孝献皇后,这是要置您于何地呢?”
“何地?哀家在先帝心目中,本来就是没地方的。”太后轻轻一哼道,“所以啊,哀家更要珍惜现在的尊荣。”
“是,太后现在是一等一的尊荣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瑞大嬷嬷笑着道。
“对了,奴才瞧着,皇贵妃……似乎在有意打压德妃。”良久之后,瑞大嬷嬷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后抬眼看着紫金熏炉上袅袅散出的烟屡,嘴角泛起笑意:“你也瞧出来了?”
“这种事情不必理会。”太后低头吃了一口燕窝,“嫔妾之间哪儿有不斗的?只要不波及到皇帝子嗣,就不必理会。”
“只是奴才不明白,德妃性子素来谦和,好端端的,皇贵妃怎么突然看德妃不顺眼了?”瑞大嬷嬷有些纳罕了。
太后哼了一声,“谦和?在哀家和皇帝的面前,人人都是是一等一的谦和温良,旁人面前,可就不见得了。瞧那章佳氏,出了永和宫,整日高兴地像是逃出了虎狼窝,便可见一斑了。”
瑞大嬷嬷面露讶异之色:“真没看出来,德妃娘娘平日里说话都温声细气的,没想到私底下竟……”
太后嗤笑了一声:“宫里的女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哀家见的多了。到底是出身卑贱的,禁不起抬举。”
“皇帝叫六宫朝拜皇贵妃,是要立下尊卑。德妃若能清醒明白这点便好,若不清醒,自有人会拾掇她。”太后不疾不徐道。
昭嫆也希望德妃能清醒着点,不要闹那些幺蛾子。毕竟她的阿禩、阿禌跟德妃所出的四阿哥六阿哥走得都蛮近的,昭嫆不希望因为她与德妃的龃龉,而伤害了孩子们之间的情分。
册封礼后,天气日渐寒冷,然而因为太子大婚之期将近的缘故,宫里倒是热闹得紧。
昭嫆少不得带着四妃上下操持、忙碌,对于太子大婚,最不开心的便是惠妃了,惠妃的儿媳妇连生个两个小格格,就够叫惠妃郁闷的了,眼下太子妃都要进门了。这叫一心盼着皇长孙降临自家的惠妃而言,的确是件膈应事儿。
可是惠妃在膈应,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项项,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康熙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二,六礼的最后一项——亲迎。不过太子是储君,这最后一礼并不需要真的去都统伯府上亲迎太子妃,他只需要在毓庆宫等着便是,自有司礼官员前去迎接太子妃入宫与太子大婚。
太子的婚礼,操办得十分隆重,前朝、后宫,大摆筵席,太子妃的娘家女眷得以入宫,到慈宁宫参加喜宴。前朝则在太子居住的毓庆宫摆宴席,招待皇子、宗室近支,以及太子的妻族、母族子弟——也就是赫舍里承恩公一族以及都统伯石文炳一族男子,那可叫一个热闹。
早在两年前便指婚的太子妃瓜尔佳齐慧终于进了毓庆宫,这桩婚事落实,太子自是高兴,都统伯府一门更是一颗心落了地。
太子大婚,得以放假三天,算是婚假。婚后第二日,太子带着太子妃觐见公婆,宫中没有皇后,需要觐见的自然就只有康熙,自然了赫舍里皇后的在奉先殿的灵位还是要拜一拜的,然后更少不得磕头拜见的自然是太后。
六宫嫔妃属于庶母,容后也需要一一登门拜访,以尽后辈礼数。
果然,第三天的时候,底下便禀报说:“娘娘,太子妃求见。”
昭嫆一怔:“只有太子妃一人吗?”
“是。”胡庆喜低头道。
太子竟然没有陪着,罢了,她毕竟只是庶母,太子已经不是小孩子,避讳着庶母些,也没什么不对。何况她跟太子也不熟,见了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反倒是尴尬。
“请太子妃进来吧。”昭嫆理了理旗髻,便出来了。
新婚燕尔,太子妃瓜尔佳齐慧穿了一身十分喜庆的大红色绣葡萄多子纹的旗服,外罩一件厚实的丹凤朝阳云锦夹棉风毛斗篷,雪白的貂毛绒绒扑在脸上,衬得她脸蛋丰满、白皙细腻。
这位太子妃精心描摹打扮之后,倒也颇有几分姿色的,虽不及太子的侍妾李佳深秀等人,但也是中上之姿色了。
既是第一次见太子妃,昭嫆特意换上了吉服。吉服虽不及朝服华贵隆重,通常只在吉庆日子里穿着,穿着吉服见太子妃,足见庄重。皇贵妃吉服是石青色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