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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孩子们都睡了。
芳椒殿一片静谧,月色如水,透过琉璃窗斑驳洒了进来。
康熙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晚膳前那慈父般的笑容,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昭嫆不明状况,低声问:“怎么了?”——不是都打胜了仗吗?至于葛尔丹遁逃,康熙也早就预料到了,应该不是为这事儿心情不佳吧?
“嫆儿……”康熙低低唤了一声,“当年,朕为了安定天下,以示江山有继,所以早早立了太子。你说,朕是不是太仓促、太欠考虑了?”
昭嫆瞪大了眼珠子:“太子怎么了?”——康熙不会无缘故后悔立储,必定是太子哪里惹了康熙不悦。
康熙长长叹了口气,“朕之前病着,保成……很是欣喜的样子。”
“额……”昭嫆托腮,“玄烨,你别想得太多了。”她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只得如此安慰了。身在太子之位,说实在的,哪有不盼着当皇帝的。可太子对玄烨,一直很是孝顺,若说太子盼着康熙死翘翘,应该不至于。
“是吗?是朕想多了吗?”康熙哼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森寒,“同样是朕的亲生儿子,怎么保清见了朕,哭得像个孩子。保成却又高兴又镇定,还迫不及待请命,要帮朕处理军国要务!”
康熙说着,脸色愈发阴沉了,“他现在就想跟朕这个皇父夺权,是太子当久了,迫不及待了吗?!”
昭嫆讪讪笑了笑:“太子做储君并不算太久。”——她可记得真真的,胤礽要当三十年太子呢!有得是日子熬着!
“太子才多大,尚未及冠,或许是性子不够稳重的缘故吧。”昭嫆笑着说。太子才虚岁十七,搁在后世,也就一高中生,表现得有些急躁,也是可以理解的。
“哼!”康熙重重哼了一声,“尚未及冠又如何?!朕可是八岁就登基了!”
昭嫆摸了摸鼻子,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康熙眼里是浓浓的失望之色,“保成已经成婚了,朕原打算叫他列朝听政,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这是前朝的事儿,昭嫆识趣地闭了嘴巴,什么意见都不发表。
翌日,昭嫆一大清早便听说,康熙下旨,褒奖大阿哥骁勇善战、孝顺率直,故加封胤褆为多罗直郡王,还特赐直郡王列朝听政。
昭嫆听了这个消息,当时就懵了,她是知道大阿哥会封王,可他封王有这么早吗?
除了大阿哥和太子之外,康熙其余诸子都尚未长成呢。这个时候便独独给大阿哥封王,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而且大阿哥性子鲁莽,若是陡然封了郡王,只怕势必心气愈高,必定要跟太子卯上。康熙早先一直极力调和大阿哥和太子的关系,怎的如今……
昭嫆眯了眯眼,难道说,康熙就是故意要扶持大阿哥,打压一下太子?!
康熙这心眼,玩起平衡之术来,也是没谁了。
正琢磨这事儿,白檀便过来禀报:“娘娘,惠妃求见。”
惠妃一张脸都笑成了花儿,“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说着,便是深深屈膝一福,格外恭敬。
昭嫆暗自打量着,惠妃一举一动明显透着感激之意。大阿哥加封郡王,惠妃不呆在自己殿中等着旁人去贺喜,怎会紧巴巴跑来芳椒殿了?
昭嫆忽然恍然大悟了,康熙昨夜是歇在她这儿的,然后第二天就封了大阿哥郡王。惠妃莫不是以为是她帮着说了好话?
昭嫆微微一笑,也不戳破,只道:“大阿哥是皇上长子,若要分封,那也该是头一份的。如今封爵又列朝,可真真是双喜临门了。”
惠妃忙谦虚道:“胤褆那孩子,原是极粗苯的。全赖皇贵妃娘娘福泽庇佑,才有今天。”
昭嫆抚了抚耳上的明珠,徐徐道:“本宫也算是看着大阿哥长大的,如今他得皇上青睐,本宫也高兴得紧。”
这话,等同默认了大阿哥的爵位是她出了力、吹了枕边风。
惠妃一脸感激涕零,“臣妾早先做了许多糊涂事儿,幸得皇贵妃娘娘不弃,臣妾愿为娘娘孝犬马之劳!”
惠妃能不感激吗?哪怕是皇子,也不见得尊荣。不说旁人,昭嫆三嫂敏恬的阿玛——太宗第七子常舒,那也是帝子,一辈子却连个贝子都没捞到,到死都只是个辅国公而已!
若不得皇父所喜,哪怕是阿哥又如何?
昭嫆忙道:“惠妃这话就见外了,同是宫中姐妹,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本宫也是全赖你们四妃悉心协理,否则早就焦头烂额了。”
惠妃笑容满脸,无比恭敬地道:“为皇贵妃效劳,是臣妾应尽的本分。”
呵呵,从前惠妃可没觉得这是什么应尽本分,只不过碍于昭嫆的皇贵妃尊位、以及康熙的专宠,才不得不屋檐下低头罢了。
可见还是儿子要紧,一向自傲的惠妃竟主动前来俯首投诚。
这对昭嫆而言,当真是意外之喜。
昭嫆厚着脸皮默认了这事儿,却也担心被戳穿,故而回头就跟康熙开玩笑似的说:“玄烨,惠妃她……好像误会了。”
“误会了什么?”康熙正专心致志戳着他儿子小鸡肥嘟嘟的脸蛋,而小鸡,也正专心致志吃着他最爱的点心云片糕。
昭嫆笑着说:“你不是刚封了大阿哥为多罗直郡王么,惠妃好像以为是我吹了枕边风,今早特意跑来谢了我一通。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康熙笑了笑,“嗯,那就叫她误会着吧,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