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五年的春天,尽管东京已经艳阳高照,春风送暖,桃红柳绿。
但皇宫之中却宛如寒冬,官家赵祯经不住瑟瑟发抖,彻骨之寒。
挚爱的小公主幼悟突然患病,高热不退,御医全力抢救,但终究回天乏术,小公主遗憾夭折了。
更悲惨的是,恭祝生母张贵妃悲伤之下,急怒攻心,晕厥摔倒,以至于大动胎气。
多名御医联手抢救,依旧没能保住张贵妃腹中胎儿。
种种迹象表明,那是一个即将成型的男婴。
张贵妃仍旧昏迷未醒,赵祯则倚在福宁殿的台阶上,浑身冰冷,时不时还有些发抖。
只见他目光失神涣散,整个人无精打采,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无形之中也苍老了不少。
内侍们就站在旁边,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慰,他们从未见过官家如此失态,内心之中也生出一种深深的恐惧。
此时此刻,素来仁慈的官家暴起杀人,恐怕也不足为奇。
曹皇后闻讯而来,但赵祯却谁也不见。
苗贤妃带着福康公主也来了,本事希望用长女去唤醒赵祯的慈爱,安慰起受伤心灵,却又怕触及皇帝的丧子之痛,故而多有犹豫。
一后一妃在福宁殿外,手足无措,彷徨无计。
直到很久之后,都知王守忠回来。
“大伴,官家…”曹皇后第一时间快步上前。
王守忠欠身一礼,低声道:“官家大概是想静静,还望二位娘娘理解。”
“嗯!”
曹皇后默默点头,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食盒,递给王守忠,叮嘱道:“大伴,这是些许滋补羹汤,官家已经一天水米未进,这样下去……
多少让官家进一些,社稷为重,龙体要紧。”
“是!”
王守忠点头接过,这个时候,也唯有他能进入垂拱殿。
曹皇后站在殿外台阶下,看着王守忠进门的背影,沉默良久,眼神有些复杂。
同时也想起了今日之事,今夜的皇宫,今后的大宋……
……
福宁殿里,王守忠轻声道:“官家,保重身体啊!”
作为赵祯最亲信的大伴,王守忠太理解官家了,丧子之痛,一两次已经足够让人痛彻心扉。
贵为天子的赵祯却不知经历多少回了,而且这一遭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满怀希望,寄予厚望的皇子。
眼看着皇嗣有望,结果一瞬间希望破灭,其打击可想而知。
痛彻心扉,如同刀绞,绝不夸张。
明明是天下至尊,最尊贵荣耀,最有福气之人,老天却待他如此残酷,让人看着不忍,心疼。
王守忠举袖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轻声劝慰:“官家,这个时候,你千万保重龙体才是。”
到底身份不同,劝说还是有效的。
赵祯虽然悲伤,但终究没有糊涂,心里依然明白。
强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撩了撩散乱的头发,长出一口气,才低声问道:“贵妃如何?”
“还在昏睡,但御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嗯,命人好好照料。”
赵祯点点头,旋即叮嘱道:“幼悟,还有那个没来得及睁眼的孩子,大伴帮着好生安葬吧!”
“官家放心,皇子和公主的身后事,老奴会妥善安排。”
“大伴,你说…上天为何对朕如此残忍?”赵祯叹息一声,抬头看着门外的夜空,悠悠出神。
王守忠清楚看到了官家眼中的痛苦,想必此时此刻,他已痛彻心扉。
“官家保重,你还年轻,将来还会有皇子的。”
“哼!”
赵祯冷哼一声,也不知失望,还是愤怒。
沉默了片刻,问道:“大伴,告诉朕,查到什么?”
王守忠暗叹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幼悟公主病的古怪,已然查清楚,是**母的饮食出了问题。
老奴已经将照顾的**母仆妇,膳房相关人之人全部拿下,严格追查,到目前为止,尚未有结果。”
“恐怕也不会有结果。”
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赵祯对此并不报什么希望。
王守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官家,老奴无能,没能保障公主安全,老奴有罪。”
赵祯沉吟片刻,摆手道:“大伴不必自责,朕知道,你对贵妃和腹中之子保护的很严密,哪想到有人对幼悟不利,而且是从**母身上动手。
哼,对手,对我们想象的更厉害。”
“官家,老奴……”
王守忠歉疚道:“老奴定严加追查,为公主和皇子报仇。”
“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赵祯叹息一声:“其实查不查又有什么关系?事实不就摆在那里嘛!朕在这里撕心裂肺,他们指不定在举杯庆祝。”
……
公主夭折,贵妃流产。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东京城,至少勋贵士大夫们人尽皆知。
大部分官员都为此感到惋惜和担忧,他们有些同情官家的遭遇,但更多是对国家,或者说自身利益的一种担忧。
皇帝无子,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封建王朝,每一次权力交接都意味着一场动乱风险,一旦无法平稳过度,国家动荡几乎必然的。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勋贵官员的利益势必会遭受损失。
故而大部分都盼望着皇帝有子,皇位传承正常平稳,张贵妃有孕,无疑让很多人燃起了希望。
朝野上下默许其破格晋封为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