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冯翊,郃阳,前将军行辕
一转眼,魏延率部在此已经驻扎一个多月了。
北伐之战也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守住关中,拒魏军于关外。
河水(黄河)对岸,是魏国的河东郡蒲坂津,而驻扎在河东的魏国将领是能征善战的曹洪。
曹魏当中,开国诸夏侯曹皆是一时良将,勇气过人之辈,不可小觑。
因此魏延把自己重新满员的两万大军在夏阳至临晋一线做了周密的布防,每隔五百步设烽火台,每隔五百里设砦,驻军五百,每格二十里还筑有城塞,驻军一千。
此外魏延率领一万精兵驻扎在夏阳与临晋之间的郃阳,无论曹洪从哪里发起渡河之战,魏延都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赶到,提供支援。
前将军行辕
魏延高踞席上,手持酒觞,志得意满。
有了严密的部署之后,魏延也就对曹洪抛之脑后,整日宴饮。在曹洪没有渡过河水登上关中的土地前,魏延并不认为曹洪有多大的威胁。
子午谷兵出长安,奔袭潼关得手,潼关东郊大破曹真。魏延立下赫赫战功,官拜前将军、假节钺,封南郑侯。一系列辉煌的胜利极大刺激了魏延的野心,使他急剧膨胀,有信心击败一切所谓当世名将的人物。
高居主位上,魏延意味深长地扫视了左右两席上的诸将,王平、高翔、邓艾……以及那个自信从容、器宇轩昂的男子。
从长安令任上退下,刚刚被任命为护军校尉、前将军军师的费祎费文伟!
魏延幽幽的目光在费祎脸上停留了好一阵,才很不高兴地移开。
不高兴,对,魏延很不高兴!
本以为丞相诸葛亮替自己补足两万大军,仍令王平、高翔和邓艾诸将校在自己帐下听命,是得到诸葛亮的认可,得到独领一军俨然一方大将的待遇。
但没想到,诸葛亮左手继续重用自己,右手就打发过来一个棋子掣肘,还美其名曰出谋划策、参赞军机。
“哼!”魏延面上冷哼一声,心里冷笑,护军校尉,应该是监军校尉才对吧!
不过魏延虽心中不满,却仍对诸葛亮忌惮至极,不敢反抗诸葛亮的命令。
丞相诸葛亮,表面上温文尔雅,有古君子之风,实际上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深谙权谋之道,平衡之术,行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一般人根本无法和他抗衡。
比如提拔邓艾为别部司马,独掌一营,把这个陛下安排在自己军中的不凡小将同自己离间开来。
不用想,魏延也清楚,别看他现在风光无限、居功至伟,麾下诸将也跟随自己屡立战功、封妻荫子。但只要诸葛亮一封解除兵权的钧令送至营中,他便休再指挥得动任何一个人。
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中的不忿,魏延露闷声问费祎道:“和屈才来辅佐本将军,却不知何人接任长安令?”
抖抖衣袖,费祎很快拱手回答魏延道:“回君侯,在下离职后接任者是杨仪杨威公。”
费祎拱手低眉,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像一个下属回答上官问题的姿态,更没觉得自己有监军身份,能和魏延平起平坐的资格。
称呼上更是采用了“君侯”这一个敬辞,要知道“君侯”这个称谓在蜀汉中通常是代指名震天下的关羽。
果然,这声“君侯”很受用,魏延不忿的神色立马消减不少,费祎适时又神神秘秘道:“在替君侯选择护军校尉、军师时,杨威公曾毛遂自荐,想要到君侯军中任职,只是丞相不同意才有了在下前来效命。”
什么!杨仪想要做他的护军!
魏延的脸色变了变,他和杨仪的恩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的地步,杨仪主动请缨来他军中做护军肯定不怀好意,不用想也知道,分明就是那厮想来设计陷害自己。
想想魏延有些后怕,慌忙对费祎道:“幸好是与文伟共事,要是这次来的是杨仪,那可就糟了!”
杨仪拱手笑着,没有置喙什么。
右席下首,年轻气盛的邓艾却忍不住深深的看了费祎一眼。
他读懂了费祎说这番话的潜台词,无非是告诉魏延他费祎和杨仪的立场不同,不想处处针对,与魏延为敌,反而是抱着诚意、合作的态度来的。
此子,心机深重,不简单呐。邓艾默默在心里替杨仪打上善于逢迎、城府极深的标签。
“父亲,曹洪遣使渡河过来下战书了。”这时,行辕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魏延次子魏昌疾步走入行辕。
曹洪遣使来,魏延来了兴趣,问魏昌:“说些什么?”
魏昌躬身抱拳道:“曹洪扬言要和我军在河水西岸决战,并要求我军后退十里,给魏军腾出渡河空间。”
“君侯,这是个好机会,不如答应曹洪的要求,给魏军来个半渡而击。”安东将军王平率先建言,同时因为费祎的关系,他也开始称呼魏延为君侯。
“哈哈哈!”谈到军事,无疑令魏延兴致高涨,他大笑几声,对王平道:“王将军太小看曹洪,轻视魏军了。曹洪是曹魏硕果仅存的老将。以曹洪之骁勇,若真让一半魏军渡过河水,那我精心布置的防线就要形同虚设了。”
“魏昌,你去告诉来使,让他回去转告曹洪:两国交战,寸土必争,岂有后退之理!如果曹洪实在无计可施,不能登上河水西岸,那就速速退去不要再领兵打仗。待本将军带兵攻克洛阳之日,还能饶得他一条性命。”魏延神色倨傲,面带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