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仿佛被黄金浇筑而成的眼瞳忽然出现在黑夜里,犹如两颗正在滚动的炎阳撑破层层黑暗。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那一对狰狞的瞳孔中像是倒映着一只形貌怪异的走兽。
三颗锯齿一般的印记镶嵌其中,在晏流睁开眼的瞬间开始加速转动。
像是在太阳中温养的湖水开始沸腾。
这一次,他抬起头,没有丝毫畏缩地望向那头从黑夜中走出的巨兽。
那只巨大的狮子原本已经遮蔽前者头顶的爪子突然僵在了半空,它猩红的双眸中,暗红色的瞳孔对上了那对黄金瞳。
然后猛地一缩,整个身子都僵滞在那里。
少年心里一震,看着刚才那兴风作浪的怪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好像突然对自己作出了这么大的反应,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自己的双眼之中此时正流淌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但看目前的情况来说,似乎有了一丝生的希望。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左脚,向着那狰狞可怖的怪物迈出了第一步。
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那只狮头怪物几乎占据了整片森林的身体剧烈地一颤,霎时间往后连连倒退了几步,搅动起阵阵烟尘。
晏流落下的第一步在原地顿了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拳头又再次捏紧。
然后他迈出了第二步。
他感到自己眼中的灼热气息越来越浓郁,这让他想起夏日的重钟寺里在太阳底下泛着刺眼白光的青石地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黄金瞳中的那三颗黑色锯齿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像是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圆环。
狮头怪物开始不安地喘息,它想避开那对刺痛他记忆深处某个地方的眼睛,但又像是着了魔似得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只是盯着那双向他传递而来威胁的双眼。
可笑的一幕出现了。
那如山一般高大的狮子面对着那样一个蝼蚁一般的人,在眼中竟然显露出了恐惧。
它死死盯着那个正一步步缓缓走向自己的少年。
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它像是终于绷不住了,猛地压低前身,猩红的双眼圆睁,喉咙在短暂地酝酿而出进攻前威胁的嘶吼之后,它对着那个少年愤怒地咆哮。
如恶魔之手般的双翼陡然大张,带着滔滔飓风,吹得两侧树丛东摇西晃。
它遮住了月亮。
却没能遮住阳光。
晏流倒退一步,但很快他就稳住了身子。
他的头发被大风疯狂地向后拉扯,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白色的狐狸在那风中如同败絮一般被吹远。
狮头怪物仰天长啸,然后开始猛地向前奔跑。
地动山摇。
晏流转过头来,他很快就摔倒下去,但很快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头顶凝滞在半空就如同天空一般的巨大黑影,瞳孔颤动着,一帧一帧地缩小。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遍自己之前所经过的一生。
可我人生的十一年其实都不过是在那个方寸大小的土地中绕着圈。
世界很大,我却很小。
能让我回忆的事不多。
如果非要说值得回忆的......弘川、师父、大师兄,还有那些在冬日清晨挂着鼻涕也要起床练功的师兄们。
那时候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揣着他们从山下带来的米糖和故事,回到自己的床上,看着漫天繁星,幻想着自己拥有常人所不能拥有的能力,腾云驾雾,翻出这几方天地,前往世界的各个角落游历,拯救那些陷入危险中的少女。
可即使是这样,在每一个踢翻被子陷入沉睡的夜晚,自己也已经感到弥足珍贵了。
可是......
可是如果啊,如果马上就要从这个世界上离去的话,这些东西也就都得永远消失了啊。
我不想让它们消失。
如果连它们也消失,那我就真的永远在这世上死去了吧。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黑色的锯齿飞速地旋转。
黄金瞳仿佛两团金色的火焰,将要点燃这茫茫黑夜。
“我还不想死啊。”
下一秒,那看上去羸弱而有些消瘦的少年便被头顶扑落的黑暗一口吞没。
北疆·流沙窟
胡安拖着沉重的身子,在两个沙盗的搀扶下艰难的翻下马来,他抬头看了看记忆里熟悉的大门,回头看去,半个月前跟着自己出去的兄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一时间胸口被一股复杂的情绪给填满。
“二当家,得亏是到了。”陈克向下倒了倒已经倒不出一滴水的水囊,挤吧着几乎已经睁不开的眼睛,徐徐道,“再晚上半天,老头子我可就真是顶不住喽。”
饶是他在沙漠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但他以六十多岁的身子骨走到现在,怎么说他在沙漠里学到的本领也都好歹算是派上了用场。
胡安强笑了一下,刚想回话,不远处的大门却从里面被慢慢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队人,带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神色的短袍,一只胳膊露在外面。
一头黑发齐齐落在身后,与胡安不同,他生得一张豹眼,让人一眼看去便觉不怒而威。
那人龙虎之步,很快就走到了众人面前。
陈克翻身下了骆驼,商队的人也都跟着他翻了下来,战到骆驼旁边。
“陈老哥,你可算是来了!”曲镇东伸开双臂,用力地抱了抱陈克,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路上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