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堆人一报名讳,沈霓裳便知晓皆是没有名分的侍妾所出的庶子庶女。
还有三日便到寿宴,按理这个时候,所有的子孙应是已经抵达主宅才对。
木华先人一步是早做了准备,但其他庶子庶女们都知晓她们到了府邸门口,没理由其他人不知晓。
院中响起了脚步声,一直在门前站着的花寻立时做了一个手势。
屋中几人随即收敛神情进入状态。
管事领着几个丫鬟仆妇抬了三个衣箱进来:“这是华少爷给表姑奶奶一家准备的,皆是些寻常衣物,不值当什么,还请表姑奶奶莫要嫌弃才是。”
说罢不待司夫人应下便指挥下人将衣箱抬进来放好,然后一躬身退下。
待管事带着人走远,司夫人轻轻挑下眉毛,走到衣箱处,妙真将箱子打开,三个衣箱中,两个装的是女装,另一个却是年轻男子的衣衫。
衣料上好,皆是崭新。
“夫人?”妙真目光询问。
很显然,木华早有准备。
三人此番也是特意穿的新衣,质地款式皆符合平常人家身份。
在寻常人家也算是不错,但看在木家人眼中却定是寒酸简陋。
管事的意思是让他们几人沐浴换了新衣过后才去拜见老太君。
“穿就是。”司夫人拎起一件新衣迎着日头照了照,丢回箱中,勾唇而笑,“有好衣裳穿谁还不会穿啊?——穿!”
丫鬟过来禀报水备好了。
三人遂各自去沐浴更衣,准备拜见人瑞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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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家这片宅子乃是真真正正的祖宅。
三百年前天下尚未七分,姬氏也未裂土称帝时,相传当年的织造世家木家便是在此扎根于此。
不过如今木家这片宅子的范围比起当年已经扩大了十数倍不止。
余老太君如今所居的院落据传便是当年木家的主院所在,但随着木家院落范围的扩大,余老太君所住的院子已经逐渐偏向了东面,离木家如今的中轴线位置有着不短的距离。
而此时此刻,位于木家祖宅中轴线的当家主母正院中,木家的当家主母姬氏正站在窗前,望着东侧的方向。
这位出身东都皇室,当年的三公主,如今的三长公主,眼下虽然已经五十有七,但面容依然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四十五六的年纪,比实际年纪要至少年轻十岁。
腰身也笔直,丝毫不减佝偻衰老之态。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面容斯文俊秀,皮肤稍显过白,五官同他的公主母亲极为相似。
“钱家人方才已经到了。”姬氏未有回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孩儿知晓。”木靳恭声回道。
屋中只有母子二人,院中的下人皆站得远远地。
“等下还得过去应个场面。”姬氏又道。
木靳颔首应下。
“你那十六哥倒是消息灵通,听说人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姬氏似笑非笑,“估计是在城门埋伏了人手。”
木靳只是笑笑,不做评论。
姬氏忽地转身过来,笑容敛起后,面容顿时无形威严:“你作何想?”
木靳一怔,随即笑笑,坦然诚挚:“母亲放心,孩儿都明白的。母亲曾经教诲,孩儿时刻铭记,永不忘初心。”
“何为初心?”姬氏轻问。
“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得同驰驱。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为奴。已经百日窜荆棘,身上无有完肌肤——”木靳低低诵读,而后顿住抬眼,静静看向姬氏,“皇亲贵胄一旦落于荆棘之中比百姓平民更不如……‘靳’同‘荆’,母亲为孩儿取名如此,便是让孩儿日日铭记己身所处,莫要行差踏错。”
姬氏的眸光慢慢柔软下来,抬手抚了抚木靳比常人白皙三分的面颊:“记得就好。姬家也好,木家也好,都不是我们母子二人的家——他们要去争要去斗,皆随他们去。我们母子二人能活下去便足够。”
木靳眼中露出一丝痛楚。
姬氏虽是这般说,但他却是清楚姬氏在这两者之间处境有多么艰难。
皇室这边这些年也时不时的催问施压,而木家这边,自姬氏入门起,木家就从未放松过对姬氏的防备和疏离。
木靳不为自个儿的处境难受,只是替母亲感到难受心疼。
姬氏看出了儿子眼中的情绪,弯唇淡淡而笑:“没什么,天意如此也更改不得。只能求来世,千万莫要投生到皇家。母亲这些年埋没你……靳儿不怪娘亲就好。”
“孩儿不怪。”木靳也淡淡而笑,淡淡讽刺,“这木家,他们想要拿去就是,我没兴趣。”
两母子相视皆无谓一笑。
外间侍女前来禀报。
姬氏颔首挥退侍女,转首看向木靳,勾勾唇角:“人应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应是快去了,走吧,去应个卯。”
两母子随即步出院子,朝老太君的院子行去。
两母子闲庭漫步般行走,两处院落也有一段距离,待行到老太君院外时,却见老太君身边贴身大丫鬟福慧慌慌张张奔出,差点没撞上,还好福慧反应也快,当下刹住车,急急忙忙朝两人行了礼就欲朝外走。
“出了何事?”姬氏朝内望了一眼,蹙眉问道。
院门离正房有些远,只听得有些嘈杂隐约的人声。
“老祖宗阙过去了!”福慧差点没哭出来,“家主遣奴婢去请大夫。”
“快去。”
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