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阔到达皇宫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养心殿里,皇帝微闭着眼睛坐在龙椅上,左手揉着左眉心。他浑身散发出的愠怒气息,使得养心殿里的宫人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谁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触怒了皇帝。
这段时日,皇帝一反常态,一改仁慈,变得冷漠绝情。许多官员,特别是夏氏一族,纷纷落马。简直像噩梦一样,祸从天降。
太监总管刘鑫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皇上,太子殿下来了,在殿外候着。”
“宣!”
闻听刘鑫通报,皇帝这才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
虽然仅有简洁一个字,刘鑫却从中感受到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凛冽的怒气中夹杂着喜悦。他鬼使神差地抬眸,偷偷瞥了一眼皇帝,瞧见皇帝那面上充满阴沉和冷峻。
或者,只有怒气没有喜悦,喜悦只是他的错觉。他不由暗暗替太子殿下捏了一把汗。
楚天阔入养心殿时,皇帝已经屏退了左右,整个养心殿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儿臣参见父皇。”楚天阔行了礼,停顿了片刻,才问:“父皇急着召儿臣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皇帝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楚天阔,暗沉的目光愈渐凌厉,眉头皱着,嘴角微微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养心殿内,静得诡异。
楚天阔抬眸,对上那双怒不可遏的寒眸,如冷剑般寒气逼人。他心下一凛,果真如自己所料。
若是他人,定会被这样一双可怕的眸子震慑住不敢出声,偏偏楚天阔与众不同。
他丝毫不惧天子之怒,再一次开口打破安静:“父皇,您答应过儿臣,三个月过后儿臣再入宫。突然召见儿臣,不知有何要事?”
皇帝缓缓起身向楚天阔走了过来。
“没什么要事。只是思念皇儿,特意召皇儿前来让朕看看。”皇帝面上的怒意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慈爱笑容。
只是,这刻意装出来的慈爱笑容很勉强,怎么看都很怪异。
楚天阔心中起了很异样的感觉。父皇看起来很不悦,却又压抑着不发作。
他当然不会相信,父皇这么急切召见他进宫,只是因为想他。
他已有揣度,料到父皇在恼怒什么,看破不说破,他就等着父皇先提。
楚天阔跟着打起了太极:“儿臣也想念父皇。儿臣不在父皇身边,不能早晚给父皇请安,倒让父皇挂念,是儿臣不孝。”
皇帝顺着楚天阔意思往下说:“皇儿即刻搬回皇宫中来吧,免得朕日夜挂念。分别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父子相认,朕无时不刻都盼着父子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楚天阔不暇思索就婉拒了:“父皇,请原谅儿臣不孝,暂时不能回宫侍奉父皇。儿臣需要三个月时间处理一些事。此前,父皇已经准许儿臣了。希望父皇信守承诺。”
闻听此言,皇帝面色微变,声音里尽是隐忍的怒气:“你所谓的重要事,就是和烟香厮混在一起?”
楚天阔微微一呆,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像是心里有了准备一般,没有辩解,等着父皇的数落和呵责。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以前,你如何行事,朕可以不过问。如今,你贵为太子,理应为臣民做出表率。你怎可出入风月场所?此事若是张扬出去,岂不是落人把柄?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看待你这太子?”
父皇说的这些,楚天阔早已料到。从前日出大理寺,与父皇分开,他就发现被跟踪了。师父楚傲飞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奉皇命监视他的大内密探,根本混不进去快活王府。
昨日离开快活王府,前往祭拜迟祥时,那些密探就如影随形了。
而碧香山庄里,更是探子密布。他一向警觉性很高,即使对方是大内密探,他也不难察觉到被监视了。
知道是父皇派大内密探监视他,他索性将计就计,故意爆料给密探。
他故意当着密探的面,在大理寺与水脉说那些肺腑之言。
他故意当着密探的面,与烟香卿卿我我。
昨日,在碧香山庄花园里,他当众宣布他非烟香不娶。
与其说他是说给烟香和迟乐水脉他们听的,倒不如说他是故意说给躲在暗处监视的那些密探听。因为那些密探,定会将一切一五一十汇报给父皇。
他故意在花园拥吻烟香,故意让烟香夜晚去房间找他。他带烟香上醉芳楼,以及在街上偶遇夏元海。这些他是特意做戏给密探看。
他要向他父皇传递一个信息,他爱烟香他离不开烟香。他一定要娶烟香。
父皇在试探他,让厨子做那么难吃的菜,测试他的反应。这点,他心知肚明。
今日,他和烟香出门时,他甚至撞见了跟踪他们的密探。他本可以将人拿下,盘问一番,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想将计就计,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父皇这么快沉不住气,不到两天时间,就找他摊牌。
“儿臣不太明白父皇话中之意。”楚天阔欲擒故纵,佯装一无所知。
他神色自若,并无半点紧张与不适,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皇帝倒也爽快,开门见山:“你与烟香一同进出醉芳楼。这事,有人飞鸽传书告知朕。”
那飞鸽传书之人还真是未卜先知呐。
楚天阔故作惊诧:“父皇派人监视儿臣?”言语间,并无半点惊慌失措,反而是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