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烈站在城墙上,风往北吹,冷冽的寒风里夹杂着湿腥的味道,那是从流渊河上飘过来的水气。他来到景城已经大半个月了,夺取景城很容易,但是要把城池守住却很难,四面八方的敌人正源源不断的来到城墙下,把景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放眼看去,城墙下的敌人穿着五花八门,有的披着铠甲,有的披着皮甲,还有的穿着厚厚的袄子,手里的兵器也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人扛着锄头。
这是一支杂牌部队。
姬烈来的时候是绕着杞山直接穿到了景城的东门,在与蒯无垢里应外合之下,兵不血刃的夺取了景城,是以,这一记闷棍打得陈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陈侯回过神来的时候,景城已然易主。只不过,有其利必有其弊,姬烈为了兵贵神速,带来的也都是回风镇最为精锐的战士,其中就包括姜离借给他的两百名赤焰剑士,但是人数却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千把人。景城是座关城,来来往往的商人络绎不绝,需要防备的城门就有六处之多,千把人的兵力未免有些捉襟见底。然而敌人却越聚越多,既有蝎子关的守军,也有附近领主的私军,密密麻麻的围着六座城门,粗略一看,至少有上万人。
“除了蝎子关的守军,其余的都是些乌合之众,难道,他们就想仗着这些农夫来夺取城池吗?”
蒯无垢依然潇洒,头上戴着玉冠,身上穿着雪白的长袍,袍子洗得很干净,上面不沾一点泥垢,腰上悬着细剑,他按着剑柄指点四方,颇有一种挥斥方酋的感觉,挂在剑袋上的精美小酒壶一荡一荡,轻轻的拍打着剑身。姬烈能成功的夺取景城,蒯无垢居功至伟,这位鬼谷先生的传人不负所望的挑起了陈国与召国之间的战争,并且在两国都受到重用,陈侯甚至许诺,只要灭了召胖子,就会拜他为上卿。然而,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他却悄悄的来到了景城。
“他们不是来夺城,而是来把我困住。”
姬烈看向四方,六座城门外都堵满了人,大部份都是扛着锄头的农夫,不过每处地方也都有较为精锐的部队,所以,不论姬烈想要从哪里出城,他们都能把姬烈拦住,然后层层包围。对方统帅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死死的困住姬烈,不让他出去截断陈侯的粮道。对于陈侯来说,景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景城外的粮道。
陈国是一个狭长的小国,由西往东足有数百里,粮草运输极其困难,大部份都要经由蝎子关运往召国的边塞青风关,现在正是凛冬季节,陈侯的三万大军在青风关外每天都要人吃马嚼,只要一天粮草不继即是灾难性的后果。姬烈原本的计划便是夺取景城,威胁粮道。谁知,蝎子关上的主将并没有急匆匆的来夺城,而是召令佐近所有的领主前来堵城。如此一来,姬烈等同于是坐困愁城。因为他的兵力过少,就算强行冲出包围去截粮,景城也会再度易手。而此时,奇袭已经失去了效果,要想凭着这千把人再把城池给夺回来,那不缔于痴人说梦。况且,一旦失去城池,姬烈和他的千余战士便是丧家之犬。别说截断粮道赢得战争了,就是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回风镇都得看昊天大神的恩赐。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
蒯无垢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农夫,闷了一口酒,说道:“蝎子关上的主将是个酒囊饭袋,怎会想出如此奇谋?依我看,背后必定有人支招,这人倒是个对手。”
姬烈道:“也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青风关外的战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胜败就在这前后几日,所以,他们才会围而不攻,静待援军前来。”
蒯无垢摇头道:“陈侯已经没有援军了,以陈国的国力,鼓捣出三万人的大军已经是倾尽全力了,如今,清风关左右两侧的庸国和狐国都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两位诸侯各遣了一万大军,从左右包抄陈侯的后路,吕沫则从青风关内倾巢而出。三路齐下,陈侯必败无疑。”
听了蒯无垢的分析,姬烈心中一定,蒯无垢说得没错,姬烈从回风镇起兵的时候,就是庸国和狐国对陈国宣战的时候,那些左右摇摆的小诸侯们在见到庸、狐二国的选择后,也纷纷痛打落水狗,接二连三的对陈国宣战,加入了召胖子的阵营。要不是这样,陈侯也不会急冲冲的把景城的千余守军调走,姬烈夺城的时候差不多是座空城。
可是,如此一来,问题又来了。
姬烈问道:“按照你的说法,陈侯必败,粮道已然无关紧要,为何他们还要围城?”
“为何?”
蒯无垢嘴巴一翘,古里古怪地道:“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若告诉我,你和那位女公子倒底是何关系,我便告诉你,他们为什么围城。”
还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债务关系,姬烈本想这样回答他,可是转念一想,若说是债主与负债人的关系,那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姬烈不是傻子,庸国与狐国以及众诸侯能在此时选择支持召胖子,显然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虽然这些诸侯们都是小诸侯,可是诸侯就是诸侯,常言道,无利不起早,必然是有强大的外力介入,令他们不得不改变选择。
而这个人,当然便是姜离。
突然之间,姬烈想起了姜离临走时对他说的话,你会过河的,你会是这场战争之中最大的赢家。如今看来,一切顺利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在这背后,天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一位天之骄女,为什么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