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之腰,客栈一家。
秋日午后,天气一如既往的炎热,正当夕照,火辣辣的骄阳烘烤着大地,这一方小天地如同蒸笼一般,酷热难当。
芈桓倚靠在酒家之外的石阶之上,正自抱起一坛老酒大口大口的猛灌着。他形容憔悴,眼神空洞,对于四周的酷热全然不在意,似乎只有大口大口的猛喝酒,才能驱赶走一身的疲倦和炎炎的酷热。
此时店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他们来来回回,见着芈桓这副模样,均都习以为常了。
酒店掌柜一边在入着账,一边不时抬头看看芈桓。因此时店内客人稀少,也不十分的忙碌,掌柜才有这闲情来关注一下这个奇怪的人。一连三天了,这个人就这样一直坐在那里喝酒。他一直不停的喝,喝醉了也就地倚着石阶睡着,醒过来又接着喝,没有酒了便问店内伙计要。
他打算就这样一直的醉生梦死吗?不过好在他的酒钱一直有人帮他付,否则就自己这小本买卖,还真怕被他喝垮不可。
掌柜招呼伙计给芈桓送过去一叠牛肉,然后看着他摇了摇头。
十天前的一个深夜,有一个女子将此人送到这里,当时的情形着实吓了掌柜一跳。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幕,这男子的下腹部有一个很大的创面,尽管伤口已经做了初步的处理,被捆扎严实,然而仍然在慢慢渗着鲜血。
掌柜至今想起来,都不得不佩服那位女子,当时她背着这男子,步履蹒跚的走进店内,放下男子之后,便不顾形象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可以想见她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她的行为。
这对男女均已浑身湿透,男子伤口处的鲜血被衣服上的水分稀释了,仍然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留着。男子的脸色和嘴唇均呈现出苍白之色,可以估计其失血之多,再不及时救治,必然有性命之忧。
当时掌柜和伙计被吓得不轻,一直不敢收住他们,却抵不住那女子苦苦哀求。掌柜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掌柜帮其请了医匠看过,好在腹部的伤口虽然很深,但却没有伤到脏器。于是将创面清洗处理,药物包扎了之后,数日即可痊愈。然而因其失血过多,调理身子,却需要些时日。
可这男子却一连昏迷了七天七夜,这段时间以来,全仗着那女子的悉心照料。男子的身体才得到了较好的恢复。
掌柜曾好奇的猜测起这对男女的关系,但有一点让他始终想不明白,当男子三日前苏醒之际,那女子就一直不肯露面。事先还一再嘱咐掌柜不要将她说出来,只说是自己救了他。
或许这男子还在心中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并免费给其提供酒食。对于芈桓的这种误会,掌柜受之有愧,当初还在心中时时感到不安。但他必须尊重每位客人的要求,那女子出了钱,让他这么做,他就没理由拒绝。
芈桓的确在心中感念掌柜的好,但他却无以为报。如此这般的醉生梦死也绝非他所愿,三天前他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开始打听夷陵战场的消息。很不幸,一切都没有被改变,那一把大火借着东南大风,在数十里延绵山脊之上足足燃烧了几天几夜。
可以想象烈焰之下的惨烈情形,蜀营上下恐怕鲜有人能这种残酷的厄运。
屏儿,她怎么样了?关银屏那决绝的话语和神情,一次次的在芈桓的脑海中游荡,搅得他心烦意乱,痛苦不堪。他再一次的举起酒坛猛灌了起来,此时此刻,也只有酒是最好的,它让人的神经麻痹。只有麻木了,才不至于想起许多的痛苦。
芈桓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喝着,从斜阳西照一直喝到满天星辰。
炎炎秋日的天气,一点都不逊于盛夏,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星空满天,不一时,天空已是彤云密布,几声惊雷过后,竟哗啦啦下起了漂泊大雨。
芈桓并不回避,一任斗大的雨珠密集地拍打在脸上,他依然仰头将坛中的美酒和着雨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伙计看着架势,正想要上前去拉他进到店内,却被掌柜止住了,他能看出这个人的内心,必然深藏着无尽的痛苦和孤独,被雨水清醒一下也好,或许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此时,酒家二楼的一间客房内,一个人正凭窗看着外面的芈桓,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慧。
慕容慧咬着嘴唇,看着芈桓这个样子,突然一阵心疼,他现在是最孤独失意的时候,她很想出去看看他,与他共同面对人生低谷,走出困境。
然而,她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极强的自尊心阻止了她的脚步。芈桓,他是个负心人,他为了那个女人而拒婚,而如今她也离开了他,我为什么还要搭理他?
“喝吧,喝吧!早晚喝死你!!”慕容慧又是心疼又是怨恨,含着眼泪狠狠地说道,她的内心在矛盾中挣扎。
她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自从那次替芈桓挡了一刀之后,伤势虽然痊愈,但却自此留下病根,胸口时时感觉疼痛。
自己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为何不懂得珍惜,想到此处,慕容慧早已泪流满面。
慕容慧决然的将窗户重重的关了起来,然后回身走到案边坐下,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再这样看下去,她担心自己会受不住这内心的煎熬,失去理智的冲出去。
“你喝,我也喝!”慕容慧烦躁地拿起桌上的酒壶,也赌气的自斟自饮的一杯杯喝了起来。
慕容慧本不胜酒力,更兼触动了许多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