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自己留在江宁?范进愣了愣,听上去对方确实是为了自己利益着想,说的话亦有道理。至少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可言。可是……自己留下,张舜卿不可能留下,自己丢下她自己留在江宁,这必然不可能。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范某在京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怎么也不能不去。再者,小生也想到京里开开眼界,涨涨见识,于功名上能否得中,倒不是太在意。”
沐氏笑道:“淡泊名利,果然是名士性子。这样的性子好,非有这样的性格,才能画得出那样一笔好画。既然如此,老身也不勉强。维志,你去帮范公子问问,最近码头上有没有北上的船,找找咱们自己的关系,尽量安排船期,越早越好,而且船也要舒服,不能让你世妹受委屈。我听说,最近运河上不太平,还有水寇出没,明个操江伯来拜年时跟他打个招呼,借两条战船护送,不可大意。”
“娘,您就放心吧,儿子有数。”
这时张舜卿已经走过来给沐氏见礼,却是说要告辞。沐氏一愣道:“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今晚上不是说要住下么?”
“回伯母的话,按说是想住下的,可是侄女这身子实在不争气,本以为是好了,却又一阵阵的头疼。这本是欢喜的日子,若是在您这发了病,不是败大家的兴头?侄女可不敢担这个沉重,只能跟您眼前告假,先回去歇着。”
沐氏连忙道:“可要紧?要不要叫个郎中来看看,前厅里的卢先生医术很不错,让他把把脉?”
“不必了,就是点病根,回去歇歇就好。”
“既然这样我可是不敢留了,维志,门口传轿班,送大小姐回府。贤侄女,明天一早可是一定要来,要不然伯母可是放心不下,就要去看你了。你要是体恤我,可就得来。”
既然张舜卿走,范进自然没二话,与薛五一道告辞,随轿而出。徐维志叫了人去备轿,内宅里重又剩下一干女眷。望着门首方向,沐夫人冷笑一声,
“小丫头盯的倒紧,口口声声好姐妹,看看你妹子现在什么样了,眼看就要出家,做姐姐的不能让她一让?以你这宰相门庭,想要什么才子找不到,非要霸着这个。张江陵霸道,生个闺女也是霸道的很呢。”
“夫人……”名为茶花的婆子在旁看着自家女主人,沐氏摆手道:“我没事。一个小丫头还气不着我。咱家家大业大,想找个人很容易,可是能让六儿满意,还得人品好的可不容易。用心找着,若是找到了万事皆休,找不到,我就非跟张江陵争一回女婿!”
张舜卿的身体其实在小年前后就已经痊愈,眼下重又说难过,范进心里也有点紧张,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等到了家下,才吩咐着范志高他们去烧热水,自己则看着张舜卿的脸问道:
“你哪里不舒服?把手腕给我,让我把把脉。”
“我……又染风寒了,要在江宁养病一个月,范兄你是走是留呢?”
“那还用说,自然是留了。其实养一个月病也没什么,方才沐夫人说,上元节要放灯,你在江宁养病的时候,我就去露一手,跟徐维志合作,弄几盏好看的灯出来,让他们开开眼界!”
张舜卿哼了一声,“好啊,原来范兄早就想留下来,还想和徐家多来往,再卖弄些本事,是不是接着就能有徐家某个姐姐仰慕范兄才华,甘愿托以终身了?早知道这样,小妹方才就不枉做小人。”
“你方才……果然是装病?”
“当然了,要不然怎么走啊。真是的,本以为伯母是个明理之人,不想遇到自己儿女的事,也会犯糊涂。把你叫到内宅问长问短,我就知道多半是要存着些其他念头,快说,她方才跟你说什么。”
范进笑道:“沐夫人说,徐家有个千金貌若天仙,未曾适人,要招我做女婿,送半份家当给我。”
“那你还不应下?有了这些东西,哪个还去考科举,求功名?你若不去,小妹就换身男装,代你去招女婿了。”
两人哈哈一阵大笑,范进叙述着沐夫人的言语,张舜卿冷笑几声,“好算计。让我进京,把范兄留在江宁跟他徐家跑来跑去,日久天长,生出其他事来……真没想到,好心帮人倒帮出场是非来。六妹人很老实,这事肯定与她无关,准是伯母闹的。”
范进道:“算了,别提这事了,父母疼爱儿女之心,也无可厚非。事情不成交情莫伤,反正凤老那里有一条船,可以保证初四离开,大家犯不上撕破脸的。我今后不来江宁也就是了,她有什么手段跟我也无关。就是一点,你装病回来的,就不好带你出门放烟火了。我本来买了些烟花回来的,可是这下没得放了。不过,我倒是找到个看烟花的好地方。”他用手指了指头顶,“国公府的房子又高又结实,在这里看烟花一样看的清楚。”
疯了,一定是疯了!顺着梯子小心攀爬地张舜卿,一边提醒着自己不该如此,一边却又因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而心内莫名兴奋。或许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是一个淑女,而是一个野丫头?这样荒谬的提议自己本应该拒绝并感到反感的,为什么现在非但真的爬了梯子,心里还觉得欢喜。
无数念头在脑海内盘绕,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到了顶,一双有力地臂膀伸出,将裹成个球一样的少女从梯子上直接抱起,拥着她坐在屋顶。远方隐约有鞭炮声传来,范进道:“算时间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