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行不行啊?门破成这样,四周又没什么邻居,会不会闹贼?”
那瓦摇头笑道:“范老爷放心吧,这院门啊没什么,房主人懒,不拾掇,可不就成这样了。回头您破费几个钱,找人收拾一下,花不了多少,保证修好。小的就认识几个不错的木匠漆匠,都是在工部做事的,没事的时候也接外活,找他们来管顿饭,给个酒钱就办了。您老人家是大富大贵之人,不在乎这几个。这一片您别看有点背,可是放心不闹贼。再说,要不是这么背,哪能轮上您住,早让别的举人老爷住下了不是?”
说话间,这人用力擂响了门,应门的是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声线很稚嫩,似乎还是个孩子。开了门,范进看过去,就见一个头上挽着双丫髻,一身破布裙的小女孩满脸怒容的看着自己这一行人。
小女孩个子不是很高,脸上满是烟尘煤灰,很有几分狼狈,模样被烟灰挡着看不大清,只能看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泉。衣服上打着许多补丁。人虽小但是很泼辣,并不怕人。双手插着腰,朝瓦摇头大喊道:
“你睡糊涂了?这才刚几就来要钱?不是刚给了么?”
“小丫头片子,你说话别这么冲啊,准是又没升着火吧?我跟你说,你得买干柴禾,你用那拣来的湿柴禾可不光剩呕烟么,你家天伦呢?”
“躺着呢,他的病这个时候犯,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是一样的。”
“你哥呢?”
“干活没回来呢,我不说了么,你有话跟我说,别蘑菇!”
“跟你说啊,也行。你看见了吧,这几位是广东来的举人老爷和家眷,要下科考试的,在你们这住些日子。房钱我收了,下个月我就不来了。”
小女孩警惕地看着范进一行,又看向瓦摇头道:“不行!他们这里三个男的,我们女孩家,不方便。”
“嘿我说,你倒是会跟你大叔闹事了是吧,还女孩家不方便了。你家欠那么多钱,不租房子怎么还啊。人家这里也有女眷,轿子里一个,这外头一个。到时候有婶子陪你做伴,还能给你梳头呢,看你都什么样了,一脑袋虱子了吧。我跟你说,就这么着了,你们爷们没住上房吧?”
女孩哼了一声,转身向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道:“没住没住行了吧!我告诉你,这些人住进来行,可是得把字据立清楚,你得给我们打印戳,证明银子你收下了!”
这四合套前后两进院子,与范进在村子里的房子,有些相似之处,大抵就是范家的老宅翻了一倍。但是从房屋质量和规模上,比范家当初那草房要强出不止一筹。前后八间房,全都是瓦房,其实在京师来说,也算是很值钱的房产。
院落里收拾的很有生活气息,一口荷花缸上面盖着盖子,鱼缸、花盆样样俱全,院里还栽了一棵梨树,证明院落的主人曾经是个热爱生活手脚勤快之人。只是眼下鱼缸空空如也,花盆里只剩了土,只有梨树还在苟延残喘。
小女孩没好气地对范进一行道:“你们要非住下也行,丑话说前头,我爹可有痨病!”
那瓦摇头取手朝着小孩头上落去,“我让你胡说八道!我告诉你,要是不还钱……”他的巴掌落了一半,就被范进轻轻叼住了腕子,面色严肃道:“有话说话,打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他只微一用力,这瓦摇头就连连叫道:“老爷饶命,老爷快松开!”随即抖着手腕不住地吸气,“一个读书人怎么力气这么大啊,您听我说,这家主人是有病不假,可他真不是痨病。您想想,如果真是痨病,小的还敢往他们家来,不早跑了?再说这丫头还能活蹦乱跳的在这气我?他就是个咳嗽,老病,去不了根。这是个要全家性命的病,钱花了不少,依旧治不好,什么活都干不了,光得花钱。欠了我们这些街坊的债,就只好拿他家房子来还,又不好把他赶出去,就收点租金。这丫头一嘴瞎话,就是怕干活,您说,要是像她这样,她爹哪来的钱还帐?我这是替她爹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范进道:“人家有爹,不用外人教训,这房子我租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如果有什么事,我再找你。”他又看了一眼小女孩,见小女孩也正瞪着他,虽然方才自己帮了她一把,可是小女孩依旧对自己没有好感,叉着腰瞪着眼睛看过来,像是个保护自己地盘的小老虎。
薛素芳这时上前一步,朝小女孩笑道:“小姑娘,你姓什么啊?”
“不要你管!”女孩朝薛素芳吼了一声,朝几人道:“你们非要住也行,反正到时候别后悔。我跟你们说个规矩,我爹住在内宅下房,你们两位奶奶要是想住内宅可以,但是不许轰我爹走,要不你们就都住外院。还有得立好了字据,不许拿我家东西,弄坏了什么得赔。还有……”
“有什么?小畜生,还不给我滚回去,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尤其还敢跟读书人面前放肆,简直是该打。”一个衰弱的声音从女孩身后传来,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手里拄了根木棍,从内院走出来,前后没走几步路,已是气喘吁吁,他满面病容说话也没什么底气,连范进都吃不准他是不是真有痨病。
小女孩一见男子,叫了声爹,就跑过来扶,那中年人却毫不客气地举着拐杖打过去,“不听话,不听话,你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小小年纪,说话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