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世伯说了,一二害群之马,自应请官府代为惩处。只希望念在他多年为顾家奔走份上,手下留情就好。”
“我尽量,但前提是他要说实话。其次,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希望顾家配合。至于银两赔偿就不必了,自东桥先生下世,顾家已经有几十年没出过一个做官的子弟,开支又大,就不必用银两了。”
见范进答应的痛快,刘勘之长出口气,“幸不辱命。今晚月色正好,你我三人同饮几杯以做庆贺,不知范兄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
有人送来了酒,三人心情不同,一样的琼浆便有百般的味道。范进与刘勘之借着酒即兴赋诗联句,顾实则是一言不发,只低头喝酒。就在两人正在兴头的当口,顾实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范进!我……要定亲了。”
“哦。那恭喜了。”范进无所谓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与刘勘之进行联句游戏,顾实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也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加入了这场联句游戏中。范进原谅了顾家,顾实也原谅了范进,这个夜晚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只是越来越闷热的天气,破坏了这如诗美景。风不吹,蝉不叫,一股巨大的能量就在沉默中缓慢积蓄。
江宁,杨家。
罗武作为护院首领,被主家赏了三间房子。就在杨家大宅比邻处,也属于杨家物业。虽然房间矮小,但是罗武向来将之看做最珍贵的财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在江宁这座大城市里奋斗的证明。
人来人往。
往日很平静的小院,在这个夜晚格外热闹。门首的红喜字依旧在,可此时已经被白布覆盖。几个女子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有人大叫着胭脂姐的名字,哭得撕心裂肺。
罗武站在院子里,胡须没有修剪,胡乱生长着,看着就很邋遢。身上已经几日不曾洗澡,身上满是汗臭,迎着风就能闻到。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性子忠厚到偏于懦弱的地步,为了维护主家,他可以与任何强人搏杀。要是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反倒是以退让为主,甚至被酒醉的人打上几拳,都不会还击躲闪。
可是今晚,他那双平日看上去很是友善乃至有些迟钝的眼神,渐渐变得狰狞可怖。在月色笼罩下,他身上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种变化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但是与他近在咫尺的那个小厮,只觉得周身汗毛都要炸开,仿佛站在身边的不再是往日那个憨厚朴实的罗鼻头,而是一头极凶猛的野兽,随时可能把自己撕成碎块。
这是一向跟在杨世达身边的小厮,因为精明干练,算得上亲信那一级别。他也是杨家家生奴,也是阿鼻中人,跟着家里一起入了乌龙会。
“鼻头……胭脂姐对我很好的,她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二爷那边怕是还要叫我,在这里待久了不好……”
罗武只看了他一眼,那如刀目光将小厮后面的话都斩断了。过了好一阵,罗武才开了口。他的声音平时就不算好听,现在听来就有些嘶哑了。
“胭脂不喜欢我,这点从成亲的那天我就知道。她喜欢的是书生,不是我这种老粗,但是老夫人发话,她不能不听,何况又是为老太爷冲喜。和我成亲的那一晚,她偷偷在哭,我看到了,但假装还在睡觉,因为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段日子她很委屈,因为她不喜欢我,我虽然变着方对她好,她也努力装出笑脸,但每天晚上没人的时候她都会去哭。她去伺候老太爷,就是因为不想和我同房,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她是我的老婆,只要我一直对她好下去,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可是……现在没机会了。”
“鼻头……会有的,二爷说会给你找个丫鬟……”
“我只要胭脂,只要我的老婆!”罗武的声音冰冷,让这小厮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他看着小厮问道:“你一直跟在二爷身边,他到哪里你到哪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耳目。我要搞清楚,胭脂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会溺水?”
“这……这我不知道啊。”
罗武的手握成了拳,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望着他的模样,听着他身上骨节爆响,小厮摇着头,再三表示着自己不能说,可是在那目光注视下,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最终屈服了。
“是那天在仓库……胭脂姐帮二爷去清点象牙,怕下面人不用心,把好东西放坏了。二爷去了之后,看着胭脂姐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说什么早怎么没发现什么的。然后就过去和胭脂姐说话,接着就要胭脂姐陪他去查别的仓库。查到中午时,就让胭脂姐陪他吃饭。早知道就不该去那条船上吃,也不该让二爷喝酒的。你也知道的,二爷的酒量不大,人一喝醉了,哪里还有个准数。再说二爷过去在府里就和丫鬟们玩闹,只是不曾和胭脂姐闹过笑话。过去两人一直很客气,这是第一遭……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一回,胭脂姐居然投了水。”
罗武脸上的肌肉轻微抽搐着,“二爷不是……不行么?”
“黄继恩给拿的秘方,说是很有用的仙丹。他却不曾说那药是忌酒的,一喝了酒人就没了常性。二爷就是吃了这药的亏,往日多好的一个人,药性一发就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