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提着衣领,另一只拳头如同雨点般劈头盖脸地打下去。不管从服色还是出身,冯邦宁无疑都得算做武人,范进则要算文官,何况冯邦宁还是本科武进士头名。如果只说两人打架,多半都是以为冯邦宁以力欺人,可实际情况却是武人被文人按着打,竟全无还手之力。
“江宁官场都是废物,这话其实我是赞同的。但是我还要补充一句,就是你连废物都不如!”
一拳砸在脸上,冯邦宁立刻成了五眼青。他想要反击,但范进一拳落在他肋条上,打得冯邦宁面色苍白,所有的反击都被消弭于无形。
“酒色财气,这几样东西我也喜欢。而且我承认,自己不如你的条件好。可以有一个好叔叔做靠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去造反,不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哪怕大白天去强占民女,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这种生活很爽啊,我是很羡慕的,但是你该想想,你凭什么能享受这种生活,凭什么可以为所欲为?是因为你有本事,还是因为你有功劳?”
冯邦宁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两人的几次交手都能证明一点,他的武艺远不如范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差距越来越大。他有心大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只能动嘴,声音却喊不出来。平日为所欲为的作风,掩盖了他的怯懦。直到发现身边无人可供指使,又遇到一个完全不买帐的人时,才发觉自己竟是这般没用,就连简单的呼救,也无法做到。
“你是想叫人么?我建议你省点力气,你的人进了衙门里就叫着喝热汤祛寒,我的手下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只是在热汤里加了点别的东西,现在他们都在牢房里睡觉。大概要到明天这时候才能醒过来。你的那个老家将倒是机警,可惜凤四爹亲自去招待他,机警也没用。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你,不会有人来破坏,今天这顿打你是挨定了,我保证不会打死你,前提是你不反抗。”
砰砰做响,声如擂鼓,冯邦宁只能盲目地立起胳膊招架。嘴里已经忍不住开始叫疼,求饶。
“你居然懂得求饶?这很难得,我以为你只会飞扬跋扈来着。我刚才的问题并不复杂,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想明白。你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以娶妻纳妾,吃喝玩乐,是因为当今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一个朝廷给你我撑腰。大家都是吃朝廷饭的,护住这个盘子,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有朝一日这个盘子碎了,大家就都没好下场。你要砸我的锅,你说我该不该打你?”
“今天外面那么多百姓,冒着雨顶着雷站在外面,为的就是让朝廷还一个公道给他们,让他们可以出气申冤。那些人是什么?是你眼里他们是贱民,蝼蚁。在我眼里,他们是大明的基石,现在他们肯来衙门向朝廷讲道理,请官府主持公道,这个盘子还可以维持。有朝一日他们不肯讲道理,就只会想着砍人,到那个时候,大家都会死!你,我,还有其他人……为了他们,我也得给你教训!”
一拳打出,冯邦宁踉跄着倒退,眉角口鼻已经满是血污。他已经放弃抵抗,转身想往外跑,可是没等跑到门边,就被范进又拖回来,举着拳继续打下去。
“跑!还敢跑!你想跑到哪里去?如果不是我的人去,你现在已经被打死了知不知道?现在衙门外面,有成百上千的百姓,而且他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跑啊!我看你有多本事,能从这跑到下关码头上船!”
“你……你不敢……你不敢的!我如果出了事,叔父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江宁官场所有人,你们都要给我陪葬!”冯邦宁含糊着说道。嘴巴虽然硬,但是已经不敢再跑。
范进挥着拳毫不留情地打下去:
“你说的不错,你死了我会很麻烦。但是我不会让你死,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救你,我自己也会去救,而且还会受伤。保证你能活着出来,但是也只能保证你活着出来。到时候我的岳父会保我,冯公公也不会盯着我不放,再说江宁城里上有巡抚、六部,下有江宁县,怎么也轮不到我背锅。大不了我革职,到张家做上门女婿,你就变成半死不活的活死人,这笔生意要不要做做看?”
冯邦宁吃不准范进话里几分为真,几分为恐吓,从对方表现出来的态度看,自己和他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他恨不得搞死自己。冯邦宁大脑转动着,却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几时与这书生结下如此深的梁子。明明几次冲突,都是自己吃亏忍让,怎么他反倒不依不饶了,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不管是什么道理,眼下的拳头是实打实的,他从小到大惹祸无数,冯保的家法也不是吃素的。但是不管哪一次动家法,都没法和这顿打相比。他现在开始担心,照这么打下去,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发疯的县令打死。即便未来冯保会让他偿命,可自己现在吃喝玩乐想搞哪个女人就搞哪个女人的大好生活凭什么和这个疯子兑掉?
他摇着头,“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哪里得罪过你,给你赔罪就是了,别打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受不了?”范进一脚踢在冯邦宁身上,将人踢翻在地,随即向前一步将其踏住。“那些女人向你求饶时,她们的丈夫、父兄给你磕头时,你可曾想过放过他们?现在你来求人,别人就要放过你?这个世界……没有这种规矩。”
范进说话间,向郑婵招招手。郑婵已经被眼前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人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