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季生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脸色骤变,先头的谄笑礼敬一扫而过,换了一张恐惧又愤恨的脸。他转身要去往车边。
但是车门却忽然打开,力量很大,那辆面包车竟然晃动了几下。
然后,漆黑的车里,爬出来一个女人——一个赤身luǒ_tǐ,浑身褶皱,头发花白的女人!是的,她是爬出来的,用手肘撑着地,撑着年迈的躯体,而她的腿仿佛不能用力。她的身体很白,很胖,皱着的皮肤包裹着的雪白的腰在慢慢的用力,而一对肥臀随着爬动而不断的抖动。
那样子,像一只硕大的驱虫。
她一边爬,还继续大喊:“救命……救命……贝勒爷饶命……”
“老婆子,这……不是打过针了吗?这,药也没效了吗?哎,怎么还把衣服给脱了呢?”赵季生一边狠狠的骂着,一边跑了过去,从车里找出意见衣服给她裹上。
那是一件病号服!
贺之玲对我说,那个老太太是赵村长的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前些年患了精神病一直住在疗养院里。今天是因为例行的体检才去大医院的,听说她进来恢复很好,安静了许多,才被允许由家属护送。
“在医院就遇到了正准备送他母亲回疗养院的找村长,那时候也给打了针的,挺安静的在睡觉。赵村长就说先送我们回来。谁知道,就忽然犯病了……真可怕!”贺之玲说着也跟着上去帮忙,把那个老人家给扶了起来。
就在准备扶她上车的时候,那个老太太忽然扭头看向我,那双苍老迷蒙的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那迷蒙转而惊恐。她竟然大叫一声甩开了找村长和贺之玲,连爬带滚的冲我而来。
我不忍心,赶了两步上去扶她,却被她一双枯竹枝般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双臂,非常用力。
“快离开这儿!这是贝勒爷的地方!快跑!”她朝着我大喊,嘴角留出汩汩口水,满脸因恐惧而颤抖,那双手却依然如同铁镣般坚硬。
我心头一震,那样的一双手,一张脸,一句话,传递给我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真的只是因为精神病犯了吗?
“大娘,您……”
“这里是贝勒爷的地方……你不要在这里……你快离开!”
赵季生气得直跺脚,骂了几句冲过来把她的手使劲掰开,这才扛着她进了车里。
引擎声越来越远,红色的尾灯消失在了夜色里,远眺也不见了,只有星星点点的村舍。
“煊祺,你没事吧?”贺之玲摸摸我的手,“这犯了病也太吓人了!我还以为她要伤害你呢。”
我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对她说:“没事。对了,毛老二醒过来之后又跟你说什么吗?”
贺之玲拉着我往宅子里走,边走边说:“他糊里糊涂的一会说的确看到个人影,一会又说记不得了。我问他是什么人影,他说似乎是个男的,但是有辫子,又不确定了。”
我琢磨着刚刚村长疯母亲的话,又回想起毛二嫂的话,还有毛老二说的。清朝男子,贝勒爷,这间大宅……秦子霖的确跟我说过,这里曾经是个大清的王爷别院。这当中到底有什么根源?是否和毛老大的遇害有关系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神病人呢。太可怕了,想想刚才居然和她在一个车里。万一她发病的时间早,岂不是要在车里……哎,那可真不好办!”贺之玲打了个哆嗦,撇了撇嘴巴。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其实精神病人并不可怕,我倒是曾经遇到过一件事,现在回想起来,还挺诡异的。”
贺之玲来了兴致,忙让我说说。于是,我跟她讲了一件我曾经亲身经历的故事。
那是我还在读大学时候的事了。
正逢开学,我告别妈妈,独自背了行李坐上火车,四个小时的车程倒也不算难捱,听一会mp3,看会小说,或者眯一会,打发过去不难,我也习惯了。
这回因为家里的事耽搁了,只买到了晚上的车票,我犯困,就眯着打了盹。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让我清醒过来。火车慢了下来,远处有灯光,大概是要过一个小站了。
我一看时间,睡了三个小时了。这时再看车里,因为屡屡停站,已经下了不少乘客,我的座位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了,整个车厢也就剩了不到十个人,稀稀拉拉的坐着,有的干脆横躺着霸占了整个座位睡觉。原来晚上的车人这么少,我正暗暗庆幸,打算一会过了这个站,干脆也躺着睡到终点。
可是没能如愿,火车停好后,我们这节车厢上来了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女人。她看了看车票,又看了看车厢里面,然后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她坐到了我的对面,礼貌的朝我笑了笑。
她看来三十多岁,长得相当漂亮,化了淡妆,举手投足尽显风情,给我一种受过良好教育,过着相当体面的生活的感觉。
我看了看窗外,一片宁静,一片漆黑。但是,并没有雨啊!于是好奇的看着她。
她似乎觉察出了我的疑虑,说道:“我从很远的地方骑自行车过来的,临出门还下雨呢,谁知后来又不下了。着急坐车,没来得及脱。”
“原来是这样。”
“你是学生吗?”
我点点头。
她微微勾起唇角,微笑迷人:“真好,也回想起我上学的时候了。青春年华,韶华光阴啊。”
有人在对面坐着,我打消了摆平睡觉的念头。幸好,她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优雅女人,还剩一个小时的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