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懂啥?”刘牢之狠狠斜了刘敬宣一眼,说:“大帅上次训斥末将纵兵抢掳,今日私宴,末将可要多说两句,大帅看行不行?”
“行。”
“本朝先帝爷后期起,便不大管事儿,好听的说法叫无为而治,大小官员都能贪则贪,小官靠山吃山,大官象豫州刺史庾楷这种人便拥兵自重,说句难听的话,要没王大帅你在京口这镇着,百官早都反了。”刘牢之看了看王恭,问:“大帅我没说错吧?”
“没大错,先说完。”
“京口这地也叫镇京口,意思就是这么来的,大帅依仗什么呢,当然是北府军的铁甲重骑了,可培养一名合格的重骑兵有多少难,大帅一定知道吧?”
“知道,健儿中百里挑一,且需要数年时间。”
“对。”刘牢之大叫道:“谢太傅当年创北府军时,本是为了防范燕军南下,铁甲重骑野战无敌,但若去建康打攻城战,则没有优势,重骑不可能撞破建康城吧?”
“刘将军的意思是?”
“起兵可以,让殷仲堪和庾楷打头阵,咱北府军在后面缀着,只要北府军在,大帅你便是大晋朝的擎天一柱。”
“刘将军如此坦诚,本帅便说说自己意见。”王恭道:“本帅已决意起兵清君侧,想让刘将军统兵出征,本帅可将京口精锐也交由刘将军统带。”
“得令。”刘牢之棱目眨动,大声道:“只要大帅主意已定,末将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王恭微微一笑,两人又说了一盏茶的话,刘牢之便告辞回营。
“国舅。”司马雪从帐后走出来,问:“你为何突然答应将京口精锐也归刘牢之统带,这样做岂非太阿倒持?”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恭又解释道:“本将军身为士族中人,从不会带兵打仗,象这种冲锋陷阵的活儿素来由伧蛮武夫才肯去做。”
高恩华心中愕然,眼下双方到了白刃相见之际,王恭竟讲究士族风范,将军权全数交给刘牢之,有些太过儿戏,只是这种人心方寸之间的猜忌,摆不上桌面来说,何况王恭做为主帅,话已出口,也不是自己一名局外人可以改变的,因此识趣的闭口不说。
从军营大帐回到居处后,司马雪道:“大叔对王国舅的做法好似不以为然?”
“贫道只是感觉王将军这般做,等于将性命交给刘牢之,太危险。”
“道长大叔,你有所不知。”司马雪无奈道:“皇族与士族中人,向来瞧不起带兵的武将,称他们为‘将种’,比如桓温在世时,权势滔天,但其余士族中仍然嘲笑他的。”
月光如洗,小院中绿意盎然,一股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司马雪燃起不尽木,见房中干净利索,自己玩过的小玩具都在,房中一切如旧,依稀相识,显然王恭一直令人打扫照料房舍。
“王将军真是一个好人,比贫道心性尚耿真纯直几分,这种性子做朋友极好,但若带兵则不足,特别是乱世带兵。”高恩华叹道。
“嘻嘻,大叔有所不知,皇族和士族弟子全这臭毛病。”司马雪见房中一切如旧,心头欣喜,便说:“大叔,大叔,我给你说个司马氏祖辈的故事吧。”
“说吧,公主说的,贫道都愿意听。”
晋武帝司马炎,有一名姓胡的宠妃,胡妃之父是名大将军,有一次,司马炎和胡妃玩投壶,就是各自拿箭,往一个壶里面投。胡妃依仗晋武帝宠爱,便故意同抢一根箭,不经意间,把晋武帝司马炎的手指头划伤。
“胡妃真是一个将种!”晋武帝司马炎恼怒道:
胡妃甚是机灵,反驳道:“陛下祖上北伐公孙渊,西抗蜀相孔明,不知算不算将种呢?”
晋武帝的祖父司马懿,率军征讨四方,军功显赫,晚年托病在府中静养,瞅准机会,一举夺了曹魏的江山,可在当世士族豪门眼中,仍是一名“将种”,连晋武帝司马炎都无话可以反驳,以此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