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眼见学徒向院子另一角狂奔而去,亦是撒开四蹄狂追过去。站在太守一侧的胡功曹眼见工坊大院里这一幕乱糟糟的景象,气得脸都绿了。
而李延昭却是双臂环抱胸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的这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辛太守见状微微蹙眉,然而却也是一言不发。众人的目光,都定定地追随者那个一身灰色粗布短衫狂奔的学徒,以及那条在工坊大院内狂吠着撒开四蹄狂追的金黄毛色土狗。
火炉那边,已经有性急的铁匠丢下了手中的锤头,和打制了一半的马镫半成品,上去便拉扯还愣在风箱旁,名为二蛋的那名学徒。
“快去,把你那条狗牵回去栓起来!府君大人还在场,你家狗闹得这出,像什么话?”
二蛋被这位性急的铁匠一催,方才如梦初醒。赶忙撒开步子向着自己的狗疾奔而去,边跑,边唤着那狗的名字:“大黄!大黄!走,跟我回家!”
那条黄色的土狗却仿佛对二蛋的呼唤充耳不闻,仍旧狂吠着,向那名着灰色粗布短衫的学徒撵过去。
那灰短衫的学徒使出吃奶的劲跑到了另一侧墙脚处,那黄狗却依旧在身后紧追不舍。眼看到了墙脚,已是逃无可逃,而大门的方向,却是赫然竟在那黄狗追来的方向上!而从火炉那边追来的狗主人二蛋,显然并不能在黄狗追上自己之前控制住那条狗。
那灰短衫的学徒看着身后越追越近的狗,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倘若他此时返身向大门跑去,便势必会被那黄狗追上。在旁人眼中已经陷入绝境的他,情急之下却是做出一个众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李延昭在院中双手环抱,那边的情形他倒是看得真切。只见那灰短衫的学徒微微屈身,纵身一跃,双手已是搭上了身前那堵墙的墙头,搭上墙头的同时,那学徒悬空的右脚猛地往下前方一蹬墙,同时双臂用力,半个身子便已探上了墙头。
那黄狗转眼便追到墙脚下,此时见那学徒半个身子都爬上了墙头。黄狗又是一阵心有不甘地狂吠。吠了几声之后,那黄狗仿佛也从学徒攀墙的动作上得到了一些启发,亦是紧跑几步,纵身一跃。直向还在墙头这边的学徒腿脚咬去。
那学徒攀在墙头,忽闻背后犬吠之声又响亮了几分,他已是顾不上回头去看,迅速将右腿挂上墙头,而后上身一侧,已是翻到了墙的另一侧。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墙头那学徒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只余下那条黄狗仍然是在墙脚心有不甘地狂跳狂吠不止。
二蛋气喘吁吁地追到了墙脚,而后牵住那黄狗脖颈上尚余半截的麻绳,气呼呼地伸出脚踹了一脚那黄狗的屁股,愤愤然道:“再叫!再叫打你!”说罢一扬手,作势便要落下。
那黄狗见得主人发怒,便止住了先前的狂吠。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一对水汪汪的大眼怯怯地盯着主人,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二蛋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没舍得落下去,便牵住那半截麻绳,扯着黄狗便向大门走去,路过太守、胡功曹以及李延昭三人身边时,这位少年还怯怯地躲远了一些。
胡功曹与太守他都认识,一个掌管着这间自己一家人都在此做工谋生的工坊,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郡府首官。
而李延昭,他虽然不认识,然而眼见此人身着铁甲,威武不凡,又与胡功曹和太守站在一起。方才进来的时候,胡功曹还不断对他施礼,客客气气地,他倒也知道这个武官,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
二蛋小心翼翼地溜着墙根,拽着黄狗走出了工坊大门。目送着他走出工坊大门,李延昭回头望了一眼墙头,笑着赞了一句:“有意思!”
那堵墙足足有七八尺高,然而那灰短衫的铁匠学徒,那一系列翻墙的伶俐动作,却使得李延昭不由得想起后世,自己在军中跑障碍时,曾一度使出吃奶的劲也翻不过去的高板墙。
太守与胡功曹听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都是心有疑惑。他们俱是回头看着李延昭目光所向的那片墙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李百人长觉得是何事有意思?”胡功曹终是不敌满腹狐疑,遂出言问道。
“啊。”李延昭方觉自己方才有点失态,却也不加隐瞒道:“不瞒胡功曹,李某觉得方才纵身一跃,便跳到墙头那边的那个铁匠学徒,有意思。”
胡功曹闻言点了点头,开口对李延昭道:“这学徒,名曰陆一,其家乃是令居县民户。其父母眼见这孩子十四岁了,仍然甚是不喜下地耕种等事,遂将其送入令居的工坊学习这铁匠手艺。前段时间,府君要求下官赶制新马具,下官便从三县抽调了一些工匠来此。这陆一,便随其铁匠师父来到郡城之中了。”
李延昭听着胡功曹对这陆一的介绍,亦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我欲将此子调往我部下为卒,胡功曹以为可否?”
听闻李延昭提出的要求,胡功曹却是稍微蹙了蹙眉头,面有难色:“这个……胡某这里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然而百人长须去问问陆一那小子,以及他爹娘,师父。如若他本人不愿去往军中,在下也没什么办法。”
胡功曹也是明了。此时兵户地位低下,陆一那孩子,家境虽不殷富,然而温饱是决计没问题的。无缘无故入籍兵户,怎么可能嘛。
李延昭早知个中缘由。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等偏见,不是他区区一人能在短时间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