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府奴才!
声淡音冷,直指为奴为婢心中最不甘直视的不堪。
刘嬷嬷黑了脸,作为瑾王妃自出嫁之日从母家陪嫁而来的心腹嬷嬷,为瑾王妃人后出谋,人前出头,俨然在王府已成为半个主子的存在,如今被人当头棒喝——再得脸,也不过是瑾王府的奴。
“你……”
迎上凌苍悟森寒凌厉如出鞘利剑的眸光,明明一未完全长开的少年郞,却分明散发出慑人气势令刘嬷嬷心惊胆颤,声音不禁卡顿。
不过身为经历世事的王府嬷嬷,片刻的滞怔,旋即又昂首定了心,此次入峦城同来的可还有数名带刀侍卫呢,软硬兼施,总要将四小姐凌无忧带回京。
凌苍悟缓步上前,淡淡道:“虽说虎落平阳,凤凰着地,可我堂堂凌家还不屑以卖女儿的钱来支撑度日。”
凌家,当今肃帝可也是姓凌的,同宗皇亲,祖父为同一人,宁王活着时,家宴上还要称肃帝一句堂兄,便是话传到他耳,他这个灭了宁王府的始作俑者也说不出个不字。
似看穿刘嬷嬷所想,凌苍悟凤眸轻眯也自在盘算将这一干人及那些个侍卫尽数斩杀,在事发前,他带着全家人能逃亡多远?身后退路成算几成?
“瑾王爷膝下子嗣繁盛,瑾王妃育有两子一女,其它庶子更是无数,”扫一眼刘嬷嬷,凌苍悟唇边一抹讥讽,“虽说男多女少,可总还有嫡女‘丹平’郡主,瑾王爷又何需过继我家四妹于膝下承欢?”
瑾王与宁王为同母兄弟,按理该称其一句王叔,如今只称他为瑾王爷,亲疏立分。
刘嬷嬷心觉不妙,张了张嘴,未及回话,凌苍悟已冷笑道:“化外边夷之国,北厥奴和乌逊一直对我大盛之富庶繁华垂涎虎视,每每欲铁骑南下纵马中原,如今乌逊王向大盛示好,欲求娶公主以和亲,结两邦姻亲之好。”
“听闻乌逊王为示诚意,已遣王子铁勒随求亲使者一行携重礼入京,奈何当今天子膝下四位公主,三位公主已嫁作人妇,华荣公主尚且年幼,而皇室宗族中最合适的人选便是瑾王府年方十六的‘丹平’郡主和洛王府的‘永昌’郡主……”
赐有封号的郡主,足可说明得了当今肃帝重视。
凌苍悟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睨眼看看面色泛了白的刘嬷嬷,不紧不慢道:“瑾王府世子与‘永昌’郡主互为爱慕,而洛王府世子又与‘丹平’郡主之间情深意重,亲上加亲本为美事,若非洛王府老太君去的不是时候,洛王府子嗣还有一年孝期,瑾王爷又何需急于过继我家四妹……”
之前疑惑与不安,立时明了。
“这是不是真的?”声音颤抖凄厉,为母则刚,规若凝芊弱的身姿猛迸发出愤怒的力量,直指那眼神闪烁游移不定的刘嬷嬷,怒道,“瑾王爷竟然存了这般心思,她的儿子女儿是掌中宝心头肉,难道我的女儿就由得他摆布作贱?!”
难怪心性凉薄的瑾王忽动了恻隐之心,突然向这些被贬为庶人活得卑微的落拓亲戚伸出友爱之手,却是要以侄女替嫁和亲。
便是被贬为庶人,凌无忧身上依然流的是皇家血脉,过继到瑾王膝下,替嫁和亲,更是师出有名。
堂中四个训练有素的娇俏大丫鬟垂首敛目,手捧礼匣,木然依旧,于她们,王府深宅内,龌龊卑劣之事已是寻常。
“瑾王府……”规若凝深吐出口气,似吐出满腔污浊愤慨之气,再抬头时,芊背挺直,沧桑玉颜不着喜怒,骨子里生就的气质雍容流泻而出,字字清晰如钩:“早已为陌路,便是穷途时,庶民亦无意高攀,带着你们的黄白之物,滚!”
刘嬷嬷脸色青白交替,撕破面皮的恼怒,暴露隐密的惊恐,她不禁细细打量那沉稳有度,风华无双,护在规若凝身边的英俊少年:西北小城,荒凉偏僻,比庶民尚且不如的落拓子弟,如何知道这么多?
既然真相已揭穿,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手握实权,堂堂瑾王府还怕几个庶民不成?!
刘嬷嬷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引得圆润多肉的脸跟着颤了颤,扬声道:“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夫人和三公子又何需强言厉色,语出咄咄?!”
“便是三公子年少无知,意气始然,不知其中厉害,然夫人历经荣辱兴衰,总该知轻重的!”
“你想说什么?”规若凝神色一紧,眼里含了警惕。
刘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忽板了面容,眼睛里闪过阴狠:“奴婢来时,王爷还唏嘘感慨宁王爷一世英明,却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不但自身……诶,还累了几个哥儿!”
“听说大公子和二公子入了南北境边城军营,那可是同野蛮凶残的北厥奴铁骑和南越蛮夷作战啊!”
“天可怜见的,两位公子不过十八的年岁,竟要走这凶险之路,都说刀剑无眼,莫说是上了战场你死我活的,便是平日在军营里操练,对着些粗糙汉子,只怕一个不当心,两个哥儿便会碰着磕着,伤出个好歹来……”
这,便是明晃晃威胁了!
宁王之后虽贬为庶民,然圣旨并未言,贬谪庶民,不得入京,不得出仕。
凌元浩,凌元瀚为双生子,自流放之地赦免为庶民后,便双双投军,若想快速博个前程,为母亲和弟弟妹妹挣得有力庇护撑起一片天,只此一路。
然,在军中,从底层搏杀上位的两人,无异于拿命来拼,生死全不由己!
凌苍悟扶住摇摇欲坠的规若凝,抬眸盯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