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在手心转了两圈,陈浮生还是决定点醒一下崔东璧,
这毕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而长生门能够站稳道门一十三派的地位自然有着他们应有的底气。
“其实,东璧兄,你的想法已经很清楚了。”陈浮生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抬起头,淡淡看向崔东璧。
崔东璧猛然抬头,有些不太理解陈浮生的意思。
“你看。”陈浮生摊开双手,笑着说道,“我们关系不错,但是论起熟悉程度来,还是沈醉兄这些同乡好友更加了解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谈论这件事呢?”
“因为陈兄你和那些一心追逐功名利禄的人并不一样……”
话一出口,崔东璧就意识到了什么,大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就是了,”陈浮生端起面前的清茶,缓缓饮尽,笑着看向呆愣着的崔东璧,“崔兄既然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劝你坚持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你内心其实是想要听到我鼓励你去做感兴趣的事情才来找我的,如果我劝你继续做官,难道你就真的心甘情愿吗?今后当你百年归老回想当年的时候你又会怎么看待今日,说不定你要反过来怨恨我或者令尊令堂阻碍了你的道路。”
“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心啊!”陈浮生指指心口,看着对面的崔东璧。
崔东璧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他不得不承认陈浮生说得有理,他确实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的。
看着再一次低下头,陷入沉思的崔东璧,陈浮生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转过头去,陈浮生留给崔东璧一个独自思考的空间,然后就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了法场之上。
今日行刑的都是那些罪大恶极,就算是大赦都不能逃过这一劫的罪犯。
既有勾结胡人作乱的奸细叛贼;也有嗷啸山林的绿林大盗;甚至还有一个白日为僧,到了夜晚就化身cǎi_huā大盗的淫僧。
十恶不赦里面,足足占了七八条。
犯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绿林大盗许是知道大限将至一个个大骂不止,高喊“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奸细们则是痛哭流涕,哭声求饶,说什么愿意戴罪立功,只有那个被判了腰斩的淫僧虽然穿着号衣,但仍保持了一片翩翩风度,神态也自从容,安详地低声颂念着佛经。
仰头看看天色,但见白日高悬中天,旗杆直立无影,再看看漏壶,监斩官情知时辰已到,顺手丢下火签,冷喝一声道:“午时三刻已到,应天开斩!”
死囚背后的刑部吏员就验明正身扯下画了朱叉的犯由牌,交由那些一身赤红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行刑开刀。
扯开蒙在鬼头刀上的红布,端起一碗酒水,扬首一喷,酒水便在雪亮刀锋上蒙上一层水膜,然后举刀向天,猛然挥下。
刀光一闪,一刀两断,尸首两分。
人头落地,保持跪姿的尸首鲜血喷涌,然后轰然倒地。
陈浮生则是在火签掷下的刹那,便开启了望气之术。
在他眼中,只见那尸首之上便是影影绰绰地浮起十数道黑色身影,显然便是世人所谓的阴魂了,只是显然这些阴魂刚刚脱离肉身,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是一模一样的面目呆板,宛如泥塑木雕。
正午阳气至胜,再加上这秋日的肃杀之力,阴魂身上的黑气几乎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
“这可不行,”陈浮生轻笑一声,手中暗暗掐诀,已是施展了一道最为普通的勾魂索魄之术。
这些没有一丝法力的鬼魂,便是连老兵屠夫这种煞气十足的凡人都不敢近身,哪里抗拒得了这等法术,更何况丝毫灵智都没有的他们,本能地感受到如果不想消亡在这个天地之间,那么就只有顺着这道牵引的感应而去。
几乎是陈浮生刚刚掐起这道法诀,这些混混沌沌的鬼魂就身不由己地自行照着陈浮生摊开的羊皮纸画飘浮而来。
看着最后一道黑气被画吸收地涓滴不剩,陈浮生把法诀一收,面带惊奇地望了过去。
那里有一道阴魂居然能够强行抗拒正午烈阳的消磨和他的术法。
这让他不仅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出意料,是那个淫僧。
“原来是个开了两识的佛门弟子,怪不得有这般能力。”陈浮生看得分明,那道阴魂脑后带了两圈佛光那是修成了眼耳鼻舌四识中的两识带来的小神通。
“怪不得这个淫贼能够逍遥法外那么久,为了抓他,当地衙门居然还请动了部里面的高手,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陈浮生想起看过的这个淫贼的卷宗。
上面写道他武功不凡,为人警觉,屡次逃脱。现在看来想必也是这两识的作用,虽然说五识之下自带的小神通都不怎么威力强横,但毕竟是法术,另有一番巧妙,能够屡次逃脱出去,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陈浮生冷哼一声,放出感应境界的神念,对着那道灵动许多的阴魂就是狠狠一碾。
一道疼痛求饶的意念顺着神识准确传递过来,陈浮生却是不为所动,连续碾压两三次,看着阴魂光泽黯淡不少,方才停止动作,在其神魂中下了一道禁制,将其卷回画中休养生息。
伸手放在光滑的羊皮纸做的画作上,轻轻抚摸,陈浮生暗自点头。
这一批的阴魂质量都很是不错,大部分都杀过人,凶厉之气颇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