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中,大雨如注。
陈袆一行被押送到刘家寨,眼前所见,出人意料。
只见刘家寨中,屋舍墙塌壁倒,哀声一片。家家户户门口,人群犹如鬼魂一般游荡。见了陈袆一行,漠然无视,全无一丝生气。
陈袆问刘伯钦道:“发生何事?怎么这里会成这般模样?”
刘伯钦黯然道:“长老,牛妖中了你们的法术,迁怒于人。逃窜之时,大开杀戒,就成这样了。”
陈袆:“不是有我俩个徒弟吗?他们难道没有阻止?”
村民群情激愤:
“你还说,就是你那俩徒弟惹得祸。一场大战,村子毁得不成样子。如果好好放妖怪走,怎会弄成这样?”
“对对,都是你们的错,最怕就是你们这种不上不下的,明明搞不定事,反而连累旁人。”
“冤有头债有主,你俩徒弟跑了,你当师父的,要帮他们承担责任!”
“……”
玉虚子:“哼,唐僧,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还是等着被献祭吧!”
陈袆听得心里直冒凉气。
明明是妖怪干的好事,怎么记在我头上了?我特么冤啊,徒弟们啊,你们少给我惹事行不行?就是要除妖,也要找个空旷的地方好不好?损坏公私财物,要赔偿的,知不知道?
目光一转,却见刘三婶跪在倒塌的茅屋前,全身湿透。她搂着红衣童子,呼天抢地,痛哭流涕。
陈袆走上前去,安慰说:“三婶,家园没了,可以重建。你放心,贫僧向你保证,妖怪一定会被消灭,你们再也不会受到欺凌压迫。”
刘三婶紧紧搂住童子,歇斯底里地喊道:“滚开!你滚开!你是朝庭的人,乡长是妖怪,你也是妖怪!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要吃了你……嗷……”
刘三婶大张着口,冲着陈袆跌跌撞撞地合身撞将过来,仿佛想要一口咬死他。
陈袆双手被缚,眼睁睁看着两排黄板牙就要咬上自己脖子,骇然失色。
燕赤霞伸手拉了一把陈袆,刘三婶扑了个空。
她着地倒到泥水之中,仰天大叫:“贼老天,你张开眼吧!瞧瞧这个世界,人不如妖啊……”
刘伯钦脸色阴沉,如要滴出水来:“小虎死了,是被特处士的几个家奴活活摔死的……”
“什么?”陈袆失声惊呼。
仔细看去,果然,刘三婶怀里的童子,脸色灰白,早就没了气息。
陈袆悲愤莫名:“畜牲!”
刘伯钦叹了口气:“富者无道,从者无良。我已将这些家奴尽数射杀,不过……终究大错铸成,无可挽回。”
陈袆默默无言,向着凄厉如鬼的刘三婶低头道:“阿弥陀佛!”
生如浮萍,譬如朝露。人世之苦,莫过于此。
菩萨,你看到了吗?贫民何其无辜,为什么会这样?
陈袆无语问苍天!
“好吧,村长,我自愿被献祭。如果真的能挽救乡亲,便是让妖怪吃了,也是值得的。”
刹时之间,空中电闪雷鸣,恍如追光灯忽然亮起,照定了陈袆悲天悯人的脸庞!
“神仙,他是活神仙!”
“长老慈悲,圣僧大恩哪……”
村民们被雷霆天威所感,一齐跪倒,痛哭流涕。
沙僧大叫:“师父,不可!”
莎莉杨哈哈大笑:“唐三藏,你个伪君子,你以为你是英雄?这些人要杀你哎,根本没安好心。为他们去死,值得吗?”
陈袆:“不值得啊,毫无意义。你有别的办法吗?”
莎莉杨摇头:“没有。”
“切!”陈袆翻了个白眼:“没有你说什么事?以我一人之死,换你们活,安众人心,还是很合算的。”
莎莉杨脸色变了变,盯着陈袆一字一句地说:“我明白了。你真的是唐三藏。”
陈袆:“嗯?本来就是嘛,你怎么看出来的?”
莎莉杨:“因为你傻啊。听说唐三藏傻,我不信,现在终于相信了。”
陈袆:“……”
莎莉杨:“好吧。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参加献祭好了。”
潘子三叔大傻:“不可!”
玉虚子呵呵大笑:“既然你们自愿献祭,再好不过。”
大雨停歇,云开月明。
陈袆和莎莉杨被关在一个一人高的木笼子里,默默无言。
木笼被放在村寨最高处,视野开阔,四顾苍茫。
劫后的刘家寨,漆黑一片,村子中间,一点灯光摇曳闪烁,形同鬼火,阴森凄惨。
灯火中,玉虚子正在作法跳大神。火光忽明忽暗,乃是桃木符被点燃燃烧,映红了附近一张张或悲惨或木然的脸。
仪式已经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看样子,根本没有要止歇的样子。
沙僧半倚在木笼旁边,眼望着山路,满脸凄惶:“大师兄,二师兄,咳咳……你们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师父就要被妖怪吃掉了……”
陈袆:“悟净,你师兄想是有事被耽搁了。牯牛精虽然厉害,想来悟空八戒不至于出事。”
沙僧:“哼,都是这些不知死活的村夫!师父,待我下去,将他们杀个干净!”
陈袆叹了口气:“悟净,你杀灭得了人,却杀灭不了人心。取经为何?普渡众生。倘若你愤而杀人,与妖怪何异?”
沙僧:“师父……”
陈袆:“去,先休息会儿,等养足精神,再作道理。”
沙僧恨恨地咬咬牙:“师父,杀又杀不得,救又不能救,难道就这样让妖怪把你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