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萧闵远先前只是被表象蒙蔽了心神,现在被冯乔言语一点之后,下意识的在心中回了一句“不会”。
他的父皇从不是那般愚蠢之人,如果他当真选中了萧金钰,他只会将他藏起来,让他韬光养晦、暗中培养,甚至于替他打好根基,为他铺平道路,而不是直接将他推出来,成为出头鸟。
冯乔见萧闵远脸色缓和下来,重新倒了杯茶水递到他身前。
“你平日也算是敏锐之人,怎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我瞧着你是身在局中,被那皇位蒙了心眼了。”
萧闵远接过茶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和漾起的水纹,苦笑了一声:“或许吧。”
太在意时,就难免失了方寸。
他隐忍了数年,费尽心力的筹谋,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眼见着就要将压在他头上的萧显宏弄下去之时,却又突然杀出来个萧金钰,他怎么可能不乱了心神?
冯乔见他样子,朝着身后椅子上靠了靠:“其实你与其这么防备着九皇子,倒不如想想大皇子倒了之后你和四皇子的事情。九皇子比你们三人年幼太多,这些年又一直跟着性格软弱的云妃,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教导,在朝中更是没有半点根基,就算陛下如今让他习文习武,跟着再好的师父,没有个数年的功夫哪能出什么成效。”
“那皇位看似至高无上,可其中艰险却是常人难想,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坐的,一个连半点帝王心术都不懂,只知道沉浸于奇技淫巧、连半点野心都没有的人,就算他当真成了储君,那皇位能坐的稳吗?”
萧闵远刚才本就已经冷静了下来,当跳出局中之后,再听冯乔的话时,很容易便听出了她里面旁的意思,他有些怀疑的看了眼冯乔:“我怎么觉得,你与其说是在劝我,倒更像是在护着小九?”
冯乔笑了笑:“有那么点吧,九皇子年幼时曾经救过我性命,而且他又是我小姑子的徒弟,跟郭阁老他们家又有些渊源,我总不能眼看着他一个本就无意于皇位的人,因为陛下那些心思就被你们当了敌人。”
“他起,恐怕会被你们啃得连骨头性子醇厚,又是少年心性,若是当真跟你们斗在一都不剩,无论看在哪一点上,我总要尽力帮他一把。”
“我和爹爹会护着他这几年,等到将来新君登基之后,赐他个亲王之位,让他前往封地,也算是还了他当年那份恩情。”
萧闵远眉心轻皱,半晌后才想起冯乔所说的救命之恩是什么。
当年郭济连中三元,本是大喜之事,谁知道却在郭家宴客之时遭人行刺,从而还牵扯出来科举舞弊的事情。
那次的事情闹的极大,听说冯乔也险些没了性命,多亏柳家的女儿和萧金钰出手相助,才逃过了一劫。
等等,柳家的女儿……
萧闵远双眼微眯,他记得,当年救冯乔的那个柳氏女,好像就是被柳相成驱逐出府的柳家三爷膝下的那个哑女吧?
冯乔父女跟柳家有深仇大恨,甚至不惜与他合作来弄垮柳家,想要将柳家斩草除根,那他们怎么会放过柳申父女,而柳申父女又怎么可能这般巧合,刚好在冯乔他们动手之前脱身?
萧闵远原就奇怪冯乔为什么会选在济云寺里对柳慧如动手,原来都是因为那个哑女吗?
她是想要让那个柳敏芳从柳家脱身,所以才会选在那个时候下手?
萧闵远若有所思,他原只以为冯乔睚眦必报,却不想她也这般看重恩情。
连柳家的女儿她也能放过,那么这般直白的说她要护萧金钰周全,甚至言语间处处袒护于他倒是也不算奇怪。
“我记得你也救过小九一次。”萧闵远试探着问道。
冯乔笑了笑:“你是说九皇子病重在行宫那次?”
“那次我帮他是受郭家所托,而且实际上也是他自己聪明,懂得借力,我其实并没有帮他什么,只是九皇子一直记在心中是个颇为知恩之人。”
她说话间抬头看他:“你也不用试探我,九皇子如果真有意于皇位,我和爹爹未必会这般护他,他的性格配不上这份野心,也不适合那个位置,我和爹爹都是惜命之人。”
萧闵远听着冯乔直白的话,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想起先前工部那边的事情,萧金钰只因为巩贺为难于他,就闯宫去告状,后因永贞帝没有为他出头,就生生气得好几日没有去工部当值。
这种任性又冲动的性格,行事更是不顾后果,怎么能在勾心斗角的皇权争斗之中活命,冯蕲州和冯乔就算再想报恩,也不会拿命去赔。
见冯乔将他的心思看的透透的,萧闵远难得讪然道:“你总是能将人瞧得清楚。”
冯乔扬扬唇没说话。
萧闵远也自觉的不再跟她说萧金钰的事情。
两人坐在桌前饮茶,半晌后冯乔才问道:“柳家现在如何了?”
萧闵远说道:“差不多了,柳徵对柳相成彻底死心,怕是会直接掐死柳相成所有的退路,蔡奇那边我也做了准备。父皇有意让大理寺严审太许的事情,再加上柳徵如今一心想要置柳弛于死地,想来你要的我很快便能给你。”
冯乔拿着茶杯道:“那柳徵倒是有意思,不愧是柳家的人。”
一脉相承的狠毒和无情。
她抬头看着萧闵远说道:“柳家的事情你做到了,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