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的尸体已经僵硬了,被抬到慎刑司的时候,她的身体依旧是蜷缩着。因为她在浴桶中待了大半夜,死后也一直以一种蜷缩的姿势待在里面,现在身体有些伸展不开。慎刑司的主事捏着自己的鼻子,站在青灯的边上,他皱着眉头,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青灯的尸体被放到堂中,就这么摆着,旁边站着那几个去了乾西四所的人,等着回话。“这是今天早上,乾西四所的宫女过来报信的,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绝,没气儿了。”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年长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主事一眼,随后又补充道:“是在浴桶里发现,溺水身亡的。”主事瞪他一眼,喝道:“简直胡说八道!一个浴桶,站起来也不过是到了腰部,怎么可能是在桶里面溺死的?”被呵斥的人冷汗流了下来,其实他们也不过是负责搬动尸体的,这些破案之类的事情,哪里会知道的?况且,这宫女虽然死的蹊跷,但是最后处理的方式也无非是那么几个。要么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掉了,变成无头公案,要么就是随便找个不顺眼的替死鬼顶替了罪名,万事大吉。又何必这么较真做什么?“是在浴桶里溺死的。”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得循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就正好看见了从内堂里走出来的人。一张脸不施朱不敷粉,却是丽色惊人,面若好女。此人正是吕椤。主事连忙迎了上去,笑呵呵的道:“吕千户,这儿正忙着呢,待会杂家再继续与你说道说道,还是先去后堂等着吧,这事儿,有些棘手,一时半会解决不掉的。”“不必再说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吕椤的目光落在青灯的尸体上,肯定说道:“此人是在浴桶里溺水身亡的。”主事见他的兴致全在这尸体上,也只好顺着他的话头,疑惑的问道:“千户又是如何知道的?”“她的口鼻,有花瓣。”吕椤走近青灯的尸体,蹲下来,伸手捻起了一片粉红的花瓣,说道:“现在还不是落红的时节,而她的身上,五颜六色,又不仅仅是一种花朵,若是再别的地方溺水的,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瓣?只有那些宫中的主子沐浴时,才会加上这些花瓣。管事若是不信,大可以剖开她的腹腔,看她吞下去的,是否有花瓣,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她头上有伤,看淤青,应该伤得不轻,也许就是因为这伤,所以才丧命的。”不过还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吕椤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说了。要剖尸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东厂的人,只有这些本来就杀人不眨眼的人说来,才能这么云淡风轻了。那主事干笑了几声,正要转移话题,不想再让吕椤继续下去,吕椤脸色就一变,“你们有人动过她的尸体?”主事一愣,不明白吕椤为何有此一问,但是一旦尸体进了他的慎刑司就出了问题,这本来不是件大事的,后头慎刑司也要担下一些责任了。主事对着那些个把尸体抬回来的人,疾言厉色道:“听见了吗?你们谁吃了雄心豹子了,敢动尸体?”众人一惊,莫名其妙的遭受了这无妄之灾,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连忙辩解道:“我们冤枉啊!这尸体从浴桶里抬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就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动过这尸体,我们都可以彼此作证!”他们几个,全是一起进退的,一路上都待在一块儿,要是有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其他的人都会见着的,根本就没有作假的可能。主事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阴鹜,但是对上吕椤的时候,又变得满脸带笑。“这……是否有什么误会?一具尸体又有什么好打的主意的?吕千户莫不是看错了?”其实就算真的有人动了尸体,主事在现在也要先压下来,之后再作追究的,至少不能现在捅出去。关起房门来,那就是慎刑司自己的事情,要是闹开了,他这个主事也是要受罚的,没准还要担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吕椤没有理会他,他只是拿起了青灯的手掌,捏着她的食指,定定看着,好像要看出一朵花来。青灯的食指上,有一条淡淡的划痕,带着一丝的粉红,伤口不大,非常的平整。这人的尸体是在水里捞出来的,看她尸僵的程度,也死了有不少的时候了,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了,她的这伤口至少会发白,没有血色才对。这伤是在捞出尸体的时候才弄上来的。吕椤放下青灯的手,拿出一块帕子来仔仔细细的擦拭了自己曾捏过她手指的手,随后才发问道:“在她的尸体从浴桶里捞了出来之后,除了你们,还有谁碰过这尸体的?”其中的一个人皱眉认真的想了想,而后才小声的回道:“她的主子——就是洛采女,因伤心过度,曾扑在她尸体上失声痛哭,当时我们都没有拦住。”“洛采女?”吕椤低声的念了一声,神情有些莫测。主事看见他这幅模样,以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忐忑问道:“吕千户,不知道有何发现?”吕椤又瞥了青灯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我看错了吧,这是你慎刑司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先告辞。”他前后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快,主事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吕椤愿意就此揭过,主事也乐得放他走,因为他也不想让吕椤把这件事情弄得复杂了。风平浪静的,对他们大家都好,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主事连忙笑道:“杂家还有事,就恕不远送了,还烦请吕千户代杂家向督主问一声好,等他日得了空,杂家再上门去好好的找督主畅谈一番。”吕椤冷淡的点了点头,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