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渊之叹了口气,“阿杏,我们应该对人宽容,再宽容些,给对方机会,给自己机会。人在社会上行走很多时候靠着是一张面子,你这样赤裸裸地把她们的面子给撕下来,她们自然会怨恨你,有机会便会打击报复,这样直接了当的手段还算好的,更有甚者会在暗地使绊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不要把人逼到墙角,把人逼到到自以为走投无路的境地,把自己所有的恶都给逼出来。”
“每个人都愿意和喜欢获得别人的认同,尤其是在自己尊敬和在意的人的面前。所以,很多时候同样一个人在不同场合就会有完全不同的表现:有的人你私下把他骂的体无完肤,他也能冷静接受,但在公众场合但凡一点指责,他就会恼羞成怒;有的人当着一些人批评他,他能虚心接受,但当着另一些人的面时他可能就会下意识排斥,选择强辩。你敢说你没有这样的时候?为什么?因为人在社会中生活,要维护自己的颜面才好生存,撕人面子,无异于砸人饭碗,人家不和你拼命才怪呢。
为什么我不主张你们和人争论?因为不同的人道理是讲不通的,夏虫不可以语冰,还伤了彼此的感情;还有一个,因为在人的社会里讲道理永远没有讲感情有用。有感情,道理即使说不通也能获得对方的理解;没感情,即使有道理也未必获得对方的认同。要想成大事,就要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理解人,接受差异、接受矛盾;懂得妥协、保持宽容。”
杜玉清羞愧地点点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错了,可是我该怎么做?”
杜渊之舒缓了口气说:“你能认识到就好。《中庸》不是说吗:‘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立身中正,是要你身心保持中正,明辨是非;觉知圆活是要你在保持中正的同时还能够体会人心,通情而达理。
在行事上就是:中和你能中和的,团结你能团结,隐小恶,扬小善,抛开个人恩怨,心平气和地与人交往。哪怕不能成为朋友,也尽量不要把他们变成你的敌人。拿这件事来说,如果你真的不耻她们的为人,不想和她们交往,你完全可以照常邀她们参加活动,然后在宴席上对她们敬而远之。这才是真正的以直报怨,张弛有道。”
“是。”杜玉清恍然大悟。
众人走后,姚先生抬头看着杜渊之说:“你是不是对阿杏要求太高了,你我现在才领悟的道理你一股脑地都倒给她,也不怕她矫枉过正?”
杜渊之摇了摇头,“矫枉过正才刚刚好呢。就是因为阿杏的性格太直爽太刚毅,我怕她以后会宁折不弯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才提早预防的。你看她才来杭州几个月就遇到了两次劫持,虽然错都不在她,但她行事方式的确也要反省一下。在这个社会里男子直爽刚毅是难得的优点,女子太直爽刚毅就容易吃亏。”
姚先生并不认同,“我看你说的太严重了,阿杏是个懂事的孩子,待人真诚,做事有分寸,即使有什么不足之处也能一点就通。我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杜渊之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待人真诚,还能虚心接受批评,这也是我对她感到最欣慰的地方。但待人真诚有时反而伤人最深。你不知道,她从小就好动,爱和小子们在一起撒野,这点也不知像谁了,她母亲是多安静的性子。到亲戚家串门也都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和女孩子们玩不到一块,后来大了,不能同小子们一起玩了,和姑娘们相处时她也直来直去,什么时候说话伤了人自己都不知道,久而久之就被女孩子们排斥,也没有个亲近的闺伴,就让她更不愿意出门,和人交际。她说:她和那些姑娘们说不到一块,她们总是莫名其妙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笑的,保不齐一会儿不知什么惹着了又莫名其妙地哭了,她惹不起还躲得起,宁可在家看书也不愿意和她们一起玩。把她母亲给愁的。”
姚先生呵呵地笑,他年轻的时候也理解不了那些姑娘家,也觉得她们总是莫名其妙的,有时候她们说“是”实际表达的是“不是”,说“不好”的时候实际表示的又是“好”,让他觉得思维混乱,和她们在一起太累了。阿杏的思维偏男子,是一种直线的思维方式,自然理解不了那些曲线思维的姑娘家的情感。
“她母亲带她来杭州,就是指望她那个直率性子到了江南能够熏染一些江南的风气,变得温婉些。谁知刚到杭州,她因为喜欢上你的课,把其它所有的活动都安排在下午,如果有上午的邀约,她都全推了,她母亲以为她又不愿意出门了,把我给埋怨一顿,怨我干嘛请来这样一位博学的先生,这下阿杏就更拔不出来了吧?”
“噢,那还是我的错喽?”姚先生又摇起了扇子,抗议着。只是这抗议有些无力,笑容上还挂着一些得意,“阿杏爱学习肯用功是多好的事啊,人求都求不来,你们还埋怨。再说了,她现在不是愿意和人交往吗,我看她最近出去的就挺频繁的呀。”今天上午阿杏上完课就出门了,下午回来时还给他带来两套衣裳和鞋袜,衣裳是松江棉布做的,颜色朴素,却凉爽透气,穿着舒服。尤其是细薄的暑袜,让他感觉轻美,和他之前大热天也只能穿着的厚重的毡袜不可同日而语。刚才问起常胜才知道这种精细松江棉布一丈便要一两银子,不由地感念阿杏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