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充被打蒙了。
他哭得更加大声,两手举在脸前,试图阻止女孩的拳头落下,可韩灵肃毕竟比他还大两岁,再加上在金家干的都是粗活,一双小手虽然纤细却很有力,打得男孩又痛又怕,眼泪鼻涕齐飞,哭得痛不欲生。
当他抬起手臂的时候,韩灵肃发现,他藏在袖口下的胳膊遍布浅褐色的条纹,一道压着一道。
在金家的那些年,别的没学会,各种伤痕她倒是很熟悉——男孩手臂上的旧伤,明显是被藤条鞭笞后留下的,看样子,受伤时起码皮开肉绽,才能留下如此终身不灭的痕迹…
她停下手,陆子充依旧用双臂挡在脸前,吓得浑身发抖。
“胆小鬼。一点事就哭成这样,竟然还想杀了我。”
韩灵肃站起身,一手扯着他的领口,将他拽了起来:“从今往后,我不但不会离开若耶派,还要你叫我一辈子师姐!听清楚了吗?!”
陆子充拖着两条鼻涕,泪眼滂沱,他又惊又怕,脑袋还没完全清楚,就看到面前女孩面目狰狞的脸,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你、你竟敢…我、我…”
“你你你、我我我什么鬼啊?”
韩灵肃一手抓着他,一手扬起,作势还要打他:“你这种阴险卑鄙又胆小的家伙,怎么能做我的师兄?忘了吗?刚才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火里了。你要杀我,我却救你,如此以德报怨的行为,不足以做你的师姐吗?…快叫师姐!”
“师父都要死了…”
陆子充抽泣着,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若耶派要是没了,你还做什么师姐啊…”
“那种杂毛畜生杀不了他的!”
韩灵肃火了,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冷冷道:“我不会害死任何人,从前没有,现在也不会…快担心下自己吧,如果你不乖乖叫我师姐,等师父回来了,我就告诉他是你要害死我,才放出了凶兽,你猜猜他会不会将你逐出师门呢?”
“你…!”
陆子充害怕了,现在的恐惧并不来自可怕的火兽,也不是因为面前狰狞的女孩,而是他害怕,如果一向正直的徐有旸,知道他竟然谋害同门的话,恐怕真的不会再将他留在门内,而他,将会失去世间这唯一的容身之所…
“师姐。”
男孩低下头,声如蚊鸣般轻声道。
韩灵肃侧过头,冷笑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师姐!师姐!师姐!”
眼里流着泪,男孩咽下无尽的屈辱和愤恨,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
山头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徐有旸和铁牛回来了。
他们一瘸一拐,相互搀扶,身上都带着烧伤,或轻或重,倘若不是修行在身,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韩灵肃从溪边打来清水,帮他们处理伤口,陆子充依旧惊魂未定,始终不愿将那件辟火的黑袍脱下来,师徒四人没有多做言语,似乎每个人都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开口谈论昨晚发生的事情。
快到晌午的时候,铁牛被吩咐回房歇息,陆子充躲在书房不愿见人,傍山居花厅里只剩下徐有旸和韩灵肃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道:
“昨晚那凶兽,你知道什么来历吗?”
没想到他如此突兀一问,女孩愣了下,继续在水盆中涮洗手巾:“不晓得。你把它除掉了吗?”
“我?除掉它?”
徐有旸笑了几声,却牵动了肋骨的裂伤,疼的龇牙咧嘴:“我虽然有二候修为,这一身伤痕不到傍晚便可痊愈,但是想凭一己之力除掉上古神兽额哲鹿,恐怕非要咱们的开坛宗师下凡不可啦!”
“额哲鹿?”这个拗口的名字让女孩皱起眉头。
“你知道仙寰吧?”
韩灵肃点点头,用下巴指了指头顶:“以前在金家常听人说,那些渡劫成功、飞升上仙的人,就去了咱们头顶上漂浮的仙寰。据说在那,河里流淌着琼浆玉液,树上长出来珠玉宝石,地里结出来的粟米,只要一粒就能让俗人一年不饿…”
徐有旸又笑了,女孩看到他的笑容,硬生生将没说完的话咽进肚子,皱起眉头:“我说的不对吗?”
“不中,矣不远矣。仙寰乃是飞升上仙容身之处,修真者只有二候以上才能看见,俗世之人更是无缘目睹,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美丽的传说…不过啊,仙寰确实是全无烦恼、纯洁无垢、永世快活的净土,不然,古往今来为何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就想要得道升仙呢?”
他用手肘支撑身体,从花厅敞开的窗户看出去,凝视着清澈天际中,那个韩灵肃无法看到的仙界奇景:
“但是你要知道,即便是资质极高的修真者,在经历苦修七候、渡劫成功,最终飞升仙寰之前,都还是娘胎托生、五谷喂养的肉眼凡胎,即是如此,他们之间就会存在着善良与残忍、正直与邪恶的区分,而当你决心涉猎其中的时候,就必须先要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
韩灵肃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我问额哲鹿,你却在东拉西扯什么啊?”
“师父教诲的时候,你这种态度不太合适吧?…”
徐有旸尴尬的干咳了声,假装板起脸来:“我正要跟你解释,着什么急啊?!介绍额哲鹿之前,我要先告诉你有关那片修真遗迹,以及浮酗洞的历史。肃肃,钵池法宗这个名字,想必你并不陌生吧?”
像是猫被踩到尾巴,韩灵肃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向后退了一步,无比戒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突然提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