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早安。”
韩灵肃刚下早课,迎面遇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师弟,面生得很,穿着无名宗的黑色素纱蝉衣,头戴木冠,笑容满面很是可爱,冲着她作揖问候。
满心疑惑,韩灵肃刚要开口询问,却想到什么,绕到他身侧看了眼,便冷笑起来:
“总弄这些花样有意思吗?上次扎你个窟窿还不算完,非得害死自己吗?”
“所以就说,出身低微之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啦。”
无名宗的小弟子一抹脸,却是花卜的模样,因为身边人来人往,他并未换成平日的锦衣华服,依旧穿着素纱蝉衣,笑嘻嘻的缠着她:“小娘子,你是如何看破我乔装法术的啊?!”
“再怎么变,你那双眼睛换个角度看,还是黄澄澄的,分明是野兽,如何藏得住?”
韩灵肃抱着书简往前走,任九尾狐在身后亦步亦趋:“这么多天不见,我还以为你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放弃经书,不会再纠缠了。怎么?还是天心散人命你来找我吗?”
“《九周天功》是主人要的东西,你不交给我,我自然无法交差啊。”
花卜两手拢在袖子里,贴着她低声笑道:“而且,这次来,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是主人吩咐交到你手中,千叮咛万叮咛,不容有错呢…”
“什么东西?”
闻言,韩灵肃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此处乃是洞真墟讲演堂前往住宿区的岩壁通道,大队弟子已经过去了,剩他们二人在后面倒也清静。花卜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取出个手掌大的布包,上面贴着符纸,还用看似头发丝的东西封口,严丝合缝:
“这个就是主人要我给你的。没看到上面的封印吗?除了她认可的人,就算是用真火焚烧,也别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打开看看吧,反正她不会要了你的命,害怕什么?”
他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若是现在现出原形,恐怕会像狗狗一样,兴奋的直摇尾巴。
韩灵肃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手指剥开封口,那张符纸自动掉落,很快化为灰烬,打开布包,她往里看了一眼,疑惑得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鬼东西?”
包在里面的,是一块动物的骨殖,似乎年代久远,呈现出类似琥珀的半透明状,而且用火烧过似的,黑黢黢,颜色并不均匀,散发着一股松香的气味。她有点嫌弃的将其拈起,撇嘴道:
“难不成是上仙昨晚吃剩的羊骨头…我说,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一边问,她一边将目光转向花卜。
九尾狐少年脸上的表情却很值得回味,他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很快又转为愤怒的神情,混杂着一些不甘和屈辱…就这么由青变红又变白,变来变去好半天,正当韩灵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却见他一掀袍角,竟然跪地稽首道:
“见过主人!”
“什么玩意儿?…”
韩灵肃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你这又要玩什么把戏?!快起来,小心我打你!”
“主人,您手里拿着的,就是在下先父之骨!在下乃是九尾狐与人类混血所生,非人非妖,本无根凭,只有先父之骨能够让在下使用九尾狐的法术,否则,在下只能恢复凡人之身,转瞬便会灰飞烟灭!”
花卜跪伏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十分恭敬的说道:
“天心散人将先父骨殖转送给您,您就是在下新的主人,有任何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韩灵肃听得目瞪口呆,看着手中已成化石的骨殖,实在无法想象,就因为这样一块年代久远的骨头,高傲的九尾狐便会这般低微、俯首称臣…她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花卜,犹豫着问道:
“那就是说…谁拿到这块骨头,谁就是你的主人?”
“回您的话,确实如此!”
“你应该很不愿意吧?”
“主人请放心,主要您手中握有骨殖,在下就是您的奴隶,无论刀山火海,都会为您使命必达!”
“如果真那么心甘情愿…你又为何要哭呢?”
花卜愣住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于是连忙用袖口擦拭,勉强笑道:“请您放心,这不过是喜极而泣罢了,请您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动怒,在下…”
“还给你。”
韩灵肃冷着脸,将手里的骨殖递给他。
九尾狐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您说什么?”
“这东西太恶心了,还给你。”
“可是…如果有了它,您就能够随意差遣朢虚全境最强大的妖怪,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深闺美人,无论是传国玉玺,还是奇珍异宝…在下都能为您取得,您真的确定,要把骨殖还给我,让我自由?!”
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几乎不敢伸手去接,深怕这只是又一次试探。
韩灵肃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来,拉过他的手,将骨殖放进他掌中:“我做过奴隶。虽然没有奴隶的名号,但深知仰人鼻息、任人打骂却又无法还击,是一件多么委屈,多么痛苦的事情…拿去吧,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就收好了,别再被人随便拿走啦。”
先父之骨握在掌中,花卜只觉温热的力量顺着经络游遍全身,那种重新回归的强大几乎让他炸裂,排山倒海之气贯穿全身,化为一声兽吼,白光乍现,人形瞬间幻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狐,拖着九条长尾呼啸升空,在洞真墟巨大的岩洞之中盘旋一周,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