朢虚大陆上的修真者众多,但与俗人的数量相比,毕竟还是极少数。
所以他们不得不遵守一些规矩,以保证和寻常人的正常交往——比方说,修真者施术伤害、杀死法门之外的俗人,便是大忌,罪可致死;修真者也不可以用法术迷惑、诱惑俗人,不可通过法术获取不义之财,也不可以触犯俗世的法规…
犯法者会遭到俗世官衙以及宗门的严惩,有些时候,来自宗门或家族内部的惩戒更为严厉。
除此之外,为了不让自己在世间行走时过于招摇,上阶的修真者即便掌握了御剑飞行、灵洞穿梭的法术,若非紧要关头,还是会选择与俗人相同的旅行方式…
但眼下,廖志远已经没有时间慢悠悠走回洞真墟了。
掌门师兄极为看重的首座弟子身负重伤,虽有丹药续命,可他原本就被混元镯钳住气脉,如今再受重创,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若非掌门相助,恐怕很难自愈…
更加棘手的是,冥灵门不惜派遣首座弟子前来,势在必得的灯心玄珠,不知为何掉在这破烂的山神庙中,还被个俗人踩成粉碎!
一想到这里,廖志远只觉得心力交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灯心玄珠是什么东西啊?!那可是上古流传至今、神话级别的宝珠,传说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令吞服者六欲不生、三毒俱消,即便是毫无灵根的俗人,都能够颠倒顺逆,骤生仙气!
如此珍贵、宝贵、无可取代的宝贝,竟然被一脚踩碎了?!
将那些散发着微弱神气的碎片,用绢布一层层包好,藏进怀中,廖志远欲哭无泪,看山神庙中由弟子们组成的法阵已经准备妥当,便定了定神,指挥着身边忙乱的弟子:
“等我烧了符纸,灵洞便会打开,你们照看好首座,千万别让他在穿梭时再受伤害!”
“是,师叔!”
“师叔!那臭丫头该怎么办呢?!”
东鳐站在昏迷的宋夣身边,红着眼睛,指着不远处瘫倒在地的韩灵肃。
廖志远皱了皱眉头:“她虽然是俗人,可毕竟早就投身宗门,算得上修真之人…所以对她不必客气,用捆仙索穿了琵琶骨,带着一起走!这等重伤我门中首座、毁坏上古神器的大恶人,应该交给掌门师兄来做审判!”
他话音刚落,冥灵门那些早就跃跃欲试的弟子们蜂拥而上,将女孩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韩灵肃被打成重伤,正在迷糊中,突然被一阵剧痛惊醒,发现这群人用捆仙索穿了自己的琵琶骨,血淋淋的绳子又将她绕了几圈,整个上半身动弹不得,当他们强行将她拽起来,逼她走进法阵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左腿好像也断了,痛的钻心,使不上劲,只得拖在身后…
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她不怕死。八岁那年,她就已经有了死的觉悟。
可是,师父用了整整十年,教会她不甘心——不甘心就一直被踩在尘埃中,不甘心永远被当成渣滓,不甘心不明不白的死…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师父、师兄还有陆子充的血海深仇,再没人能报。
韩灵肃抬起头,一只眼睛被鲜血模糊,看不清东西,她只能用独眼紧盯着法阵中的宋夣。
他似乎失去知觉了,躺在东鳐的手臂中,脸色苍白。
耳边响起廖志远吟诵咒语的声音,韩灵肃低下头,暗自运气,身体中那股莫名而来的热气重新聚集,渐渐成团,再次在身体里运转开来,她推着它往断裂的骨骼、筋脉而去,让那热度化解自己的痛楚…
“师叔,这臭丫头恐怕挨不住灵洞穿梭,会死在半路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便是具尸体,也得拿回去向掌门交差!”
廖志远狠狠说道,冲手中符纸吹了口气,将其点燃,画在沙地上的法阵顿时迸发出耀眼的青光,飞快旋转着,好像凭空开了个大洞,将法阵中众人一口吞下,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晓得那些弟子是什么感觉,韩灵肃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灵洞穿梭的短短几秒,她似乎被从里到外翻了个个,内脏拉扯着剧痛难忍,原本受创的伤口更加恶化,倘若刚才没有尝试运气护体,那她势必要落得个股断筋离、五马分尸的凄惨下场…
似是一瞬,又像十年。
他们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韩灵肃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所幸还没断气。
挣扎着抬起头,她不禁愣住了。
眼前竟是一挂瀑布——不知源头的水流倾泻而下,晶莹剔透,穿过花岗岩的洞口,落在下方墨绿色的深潭中,发出轰隆声响;空气中浸染水汽潮湿,夹杂着丝丝芬芳,靠近水源的岩壁上,生长着茂盛的奇花异草,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俯仰观望,此间竟是个异常巨大的洞府。
靠近瀑布的一端应该联通某条地下河,另一端,修建着极为考究的建筑群,但见飞檐高墙、亭台楼阁,皆是黑瓦白墙,虽然用色古朴,可工艺精良、雕凿考究。
洞府顶端并非封闭,能够看到蓝天白云,那倾斜而下的阳光,正好照射在那座恢弘大气的府苑之上,伴着瀑布升腾的水汽,恍惚间,竟像仙境般如梦似幻。
“看傻了吧?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俗世狗说来便来的地方!”
东鳐回头,看到她呆呆注视着前方,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能活着见到洞真墟,也算你上辈子修得的福分…!”
“废话少说,快把首座抬进去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