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帷幕迷宫的一瞬间,韩灵肃便傻眼了。
明明是跟其余若干人一同进来的,但穿过帷幕的瞬间,竟然只剩她一人,站在昏暗又狭窄的岩洞中,头顶上没了华盖般茂盛的树冠,耳边没了清脆鸟鸣与人声鼎沸,只是眨眼功夫,像被传送到了另一个时空…
看来所谓千眼阵,并非帷幕迷宫那么简单的东西。
身边一片死寂,韩灵肃紧张的四下环顾,就见不大的岩洞空无一物,只有条通道透出些许光亮,她低下头,弓起身,手扶着石块深一脚浅一脚顺着通道往前走,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猛地坠了下去!
慌乱中,韩灵肃依旧头脑清楚,她连忙祭起大风,将自己包裹其中,减缓了掉落的速度,只觉得似乎身处一眼枯井,手肘、膝盖碰在凸出的石块上,擦破了皮,火辣辣疼,但除此之外,她并未受重伤,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再次环顾,却发现又换了场景。
面前是条蜿蜒的山路,头顶是黑墨般的夜空,山路尽头挂着一轮明月,清白冷冽的月光,照亮半挂在悬崖上的一座二层小楼,为其镀上一层银色。
竟是傍山居。
韩灵肃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步履蹒跚的跑上山坡,就如同昔日晚归时一样,气喘吁吁地站在楼前空地上,大气不敢出,仿佛还会吵醒师父,惹他生气。
楼里一片漆黑,只有二层书房的窗户透着点点烛光。
肯定是陆子充,他总是彻夜读书,早晨打坐的时候犯瞌睡,为此遭了铁牛师兄不少斥责。
橙黄色的烛火在窗纸上摇晃着,温暖了韩灵肃冰冷的心,她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说不定,这才是现实呢,她在山里睡着了,做了场噩梦,若耶派还好端端在这里,师父、师兄、师弟都好端端在这里,她从未离开,也从未错过…
吱呀——!
傍山居的大门突然敞开,吓了她一跳。
却见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探出头,质朴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怎么才回来?!师父晚膳时喝了不少酒,这会睡得正香呢,快进来,我给你留了饭菜!”
是铁牛!
见他转身要走,韩灵肃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肢!
“怎、怎么啦?!”
铁牛吓了一跳,扭头看她,不明就里:“又闯祸啦?!还是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师兄,我好着呢,好得很。”
韩灵肃偷偷擦掉眼角的泪花,放开他,满脸堆笑:“回来晚了,害怕你生气,见你没事就好了,我这是高兴的!”
“傻瓜,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气,我跟师父还不早就被你们气死了。”
铁牛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搂着她的肩膀,就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推进门里,一直走到伙房。炉灶跟以前一样,无论四季都生着火,热腾腾的,铁锅冒着热气,打开来,里面是刚蒸好的搅团,那是韩灵肃最喜欢吃的东西,散发着荞麦的香气,叫人食指大动。
在桌边坐好,韩灵肃笑嘻嘻的托着腮,看着铁牛在灶台前忙碌:
“师兄,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们全都不见了,傍山居也被烧了,我又剩下自己一个,可吓人了!”
“傻瓜,若耶派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不在的!我们还要招上千弟子,要名满天下呢!”
“说的是啊。”
“更何况,我们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把心放在肚里吧,哈哈哈!”
铁牛爽朗的笑着,他不太会说漂亮话,就跟往常一样,单刀直入,却叫人感到心安。
韩灵肃暗自嘲笑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个噩梦而已,因为那种傻兮兮的梦,自己竟然吓出一身冷汗,说出去,肯定会叫陆子充笑话,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吃吧,吃饱了赶紧去睡觉,明天还有早课呢。”
铁牛微笑着,将一碗搅团放在她面前,在衣摆上擦着手。
女孩连忙点点头,取过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贴铜片的碗沿上,映出了她的面孔——这是一张多么陌生的脸啊,白皙光洁的皮肤,吹弹可破,黛眉娇柔、樱唇欲滴,一颦一笑,就连自己看了都怦然心动,更别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嘲讽的神气,冷笑着注视着她…
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原地,韩灵肃只觉得浑身冰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铁牛察觉异样,连忙关切的问道。
“…我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只有在若耶派的时光,是称得上快乐和无忧无虑的。”
她低着头,缓缓闭上眼睛,冰凉的泪珠掉下来,在粗糙的桌面上摔成粉碎:“徐有旸、铁牛、陆子充…是我唯一的家人,也是这世上,我可以放弃一切去挽回的人…”
铁牛哈哈一笑,直起身子:“又犯傻了,我们都在这里呢!你快吃饭,然后去睡一觉…”
“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是妖魔抑或神灵,竟敢用我珍贵的回忆编造谎言,欺瞒于我…这种罪孽,准备好用性命来还了吗?!”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冰冷,铁牛还没醒过槽来,只觉得迎面一阵飓风袭来,裹挟着恶寒与高热,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锋利如刃,将他粗壮的身体瞬间撕成碎片,连带着整座傍山居,全都陷入越演越烈的飓风中!
只见碎木、瓦砾、残垣断壁…全都被风眼吸入虚无当中,除了风声轰鸣,整个世界再无它响!…
瞬间,风止了。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不仅如此,连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