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德法门弟子居住的地方名为“素掸院”,是个占地相当大的院中院,由若干三进三间的院落组成,中间用过厅相连,男舍与女舍间不得互通,用院墙砌死了,连说话声都听不见。
大殿的宴会下来,韩灵肃按照指示来到女舍,就见自己恰好与耽峘同房,原本一间厢房可供四人居住,但由于耽峘身形巨大、相貌凶狠,其他人害怕与她同住,分来分去,这间房就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正好,落得清静。”
韩灵肃合衣躺在床上,笑着说道。
那来自极北之地的女巨人似乎并不喜欢说话,背过身去,面对墙壁一言不发。
如此这般,她们度过了在不德法门的第一晚。
次日清晨,东方微微发白的时候,韩灵肃便惊醒过来,跳起身,就见耽峘的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看来她起得更早,恐怕已经去到前院打坐调息了。
她没有耽搁时间,匆匆整理下衣物发髻,便快步向丹炉洞走去。
不德法门虽然大,但为了方便门中弟子,每处区域都放置着素笺折成的纸鸢,上面附着法力,只要捡起纸鸢,轻声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再吹口气,纸鸢就会轻飘飘飞上半空,带人来到目的地,然后再调头回到自己原本所在。
韩灵肃跟着纸鸢曲折前行,一直来到不德法门最东侧,这里应该距离悬崖不远,能够清晰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只见纸鸢飘然停在一处拱门前,门上写着三个篆书小字——丹炉洞。
“辛苦你了。”
韩灵肃扭头看着飘飘往回飞的纸鸢,轻笑了下,迈步走进拱门中。
就跟所谓“玄女洞”并非洞府一样,丹炉洞也不在山洞中,而是个异常开阔的空地,跟冥灵门的天心台有一拼,足以容纳上千人,这其中摆放着数不清的丹炉,大的如同巨象,小的恰似铜鼎,有的是青铜质地,有的铸铁镀金,还有的却是原木削成,不晓得置于火中会不会化为灰烬…
没见到人,韩灵肃独自走在丹炉中,啧啧称奇。
这些大小各异、材质不同的丹炉,所用燃料也不尽相同,那些正在运作炼丹的炉子下,呈现出的火光五颜六色,还有些尽管离的很近,却感觉不到半点热度。
她正在东张西望,却听到身侧有人轻声道:
“你终于来了。”
韩灵肃吃了一惊,连忙转头,却见宋夣站在她右手边,两个丹炉远的地方。
只见他一身天绫青丝法袍,如玉树临风,亭亭而立,尤带青色的天光中,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更像是白玉雕刻,苍白的可怕。就见他独自负手而立,身边并没有东鳐相伴,韩灵肃远远站着,微笑道:
“法师原来还没离开啊。”
“我在等你。”
宋夣目不视物,他没有将脸转向她,反而低下头,仿佛试图将自己藏在丹炉的阴影中:
“早在初试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未入门,便展露了二候一阶的功力,明真法师尽管德高望重,却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物,倘若不将你锐气尽挫,如何会真正将你作为门下弟子…”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发配丹炉洞的事情。
韩灵肃笑了下,无所谓的玩着衣带:
“法师多虑了。早在雍都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我想成为宗门弟子,原本就不是为了飞升上仙,只不过想跟同类一起生活而已。不管是在法堂上打坐练功,还是在丹炉洞里生火扫地,在我看来,都没有太大区别啊!”
她说的轻松,宋夣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不等她说完,这位冥灵门首徒突然欺身向前,眨眼功夫就到了她的面前!
韩灵肃瞪大眼睛,脑袋里一片空白,就见他一手紧紧攥着她的右臂,一手抬起,刹那间,似乎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却在最后关头刹住了,半空中紧紧攥成拳头:
“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法师,我的话错了吗?”
面对他如叹息般的低语,韩灵肃佯装天真,仰着脸问道。
宋夣低下头,面对只到自己胸口处的女孩,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想象出她的一颦一笑,这比能够看见更加折磨人,也更加让他难以自持…半晌,他慢慢放开她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我已经取得了接骨玉,天亮之后,便要离开玄女洞,回仰溪去了。”
“是吗?这段时间以来,多谢您的照顾…”
“你初涉修真之门,还有诸多事情不懂,难免会走弯路。我只想说,虽然俗世纷争、人心不古,可在修仙的人中间,也有太多的不应该,需要你看清楚,躲过去…灵姑娘,我虽然是冥灵门首徒,可毕竟山高水远,与你相隔千里,就算有心,也无力相护,想到这,就觉得…”
这个从来冰冷淡漠的男人,第一次叫了她的名,第一次说出这种话,那张让女人们魂牵梦萦的面孔,第一次露出近乎痛苦的神情…就算是韩灵肃,也不禁稍稍动容。
但她没有一秒忘记过,徐有旸正是死在他的脚下。
于是,她也后退了一步,笑嘻嘻的问道:
“法师,您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难不成,就如法师这般德高望重之人,也做过什么亏心事吗?”
宋夣并未回答,他刚才的失态似乎只是一瞬间,此时此刻,已然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情,只是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递给她:
“那日与火岷派相斗,弄坏了冲虚天师送你的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