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准备了什么?”不想再理会段文德与慕思归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沐泽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上来。
“我卤了猪蹄猪耳朵猪尾巴,回头在弄个皮蛋豆腐做凉菜,还有酱鸭,回头去杀一只鸡红烧了,恩……既然您带了花雕来,我就再清蒸一条鱼,配几个炒菜,土豆炒腰花,青椒茄子,再配个孜然牛肉,这几样,您看够吃吗?”
“饺子呢?”
“面被浪费了要重弄,您要想吃饺子,最快也得明天中午了,羊肉吃吗?猪肉馅的没有了,羊肉还有一些,我混着白菜一起剁,也很香。”虽然眼睛还肿得像核桃,但心中郁结已消散大半的女孩精神头十足,轻松说出一串菜名,说完后她又有些踟蹰的瞅着沐泽深:“您不回伯府过年,真的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同她们一起吃家宴。”手一挥,沐泽深示意对方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你先去休息一下,睡到下午再起来做饭。”
“没事儿,我不困。”迅速的摇摇头,慕思归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面前吃差不多的早饭:“我先收拾一下,您……”
“这里放着我来,你先去休息。”加强了自己声音中的肯定语气,沐泽深按住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问:“明白吗?”
没想到对方突然加强气场,慕思归抖了抖,特别听话的收回端着碗碟的手,乖乖站到一边。
“锅里的粥应该还是热的,重盛一碗,喝了睡觉。”
“没事,不能浪费。”端起自己没喝完的米粥,慕思归刚要将碗边递到嘴里,就看见一只手伸过来,轻巧的将它抽走。
“喝热的!”沐泽深觉得,他前二十多年中,对自己兄弟姐妹所有的耐心加起来,也没有今日对这小子的多。
谁让这小子看起来太乖了,过于乖巧的男孩子,总是忍不住让人想照顾。
在自己老大的凝视下,慕思归硬撑着喝掉了半锅粥,而后揉着撑得鼓鼓的肚子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她原本是不打算睡的,家中来了客人,主人却跑去睡觉这像什么话。可她实在累得撑不住。
哭一夜,竟然比连夜追兵千万里还要累。
沐泽深瞧着对方半隐在床头帷帐阴影内的睡熟的小脸。鸦翅一般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层黑影,挡住哭肿了的下眼睑,不大的嘴巴却肉乎乎的嘴巴微微嘟起,一双没什么棱角,却很好看的眉毛随着微微皱起,像是它们的主人在梦中受了什么委屈。
沐泽深坐在书桌后,瞧着慕思归的睡颜静静想着,自己要是能有一个弟弟也挺好的,他可以陪着他或她一起伤心一起高兴,他们可以搀扶着成长,一起面对这血雨腥风的世界。
停了一早上的鹅毛大雪又悄然飘落,朝屋子里的炭盆内丢了几块银碳,不大的房间立刻就暖和了不少。
伸手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泛黄的书页上显示,这书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随意翻了几页,上面都有后加上人在读时十分认真投入。与里面满满的内容不同,书角依然平整,从外面看,这书就像没被翻动过一样,可见这书的主人,是十分珍惜它的。
沐泽深想不到,大盛第一女军师,读一本话本,也能如此认真的做笔记。
心中觉得有趣,男人重新打开书的第一页,从第一行读书笔记开始,仔仔细细的读起了这本书。
慕思归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北疆,穿上阿娘当年在初九之战中穿过的银铠,随着阿爹一起征战沙场。
可是令她奇怪的是,马跑了半天却没人告诉她这一战的敌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他们就在北疆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策马奔腾,天边似乎有人影,可无论多使劲的催马,也追不上那人影。
“阿爹,别跑了,再跑马就要死了。”她瞧着自己那匹已经口头白沫的小红马,想喊住阿爹。
可是阿爹没有理她,依旧带着将士们拼命追赶。
“别跑了,阿爹,别跑了!”慕思归想哭,小红马要死了,小红马是她亲手接生的,她看着它一点点长大,她不想它死。
“阿爹……”女孩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哀求着,甚至尝试着勒住马缰,让马停下来。
可小红马也不听她的话,口中的白沫变成了鲜血,即使这样小红马还在跑,一刻不停的跑。
慕思归呜咽着哭了起来,她的小红马要死了,为什么不停下来,为什么!
“慕容野,慕容野……”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将慕思归从梦魇中唤醒,女孩的双眼失焦了片刻,顾不得穿鞋,蹭的从床上爬起,直奔屋外。
沐泽深刚才正在看书,看着看着就听见一阵轻轻的哭声,循着哭声望去,他看见两行清泪从熟睡的少年脸上滑下。
做恶梦了么?他想着,等走到床边,他又听见少年嘴里不停念叨着:“别跑了,别跑了。”
什么别跑了?沐泽深不知道,他唤着少年的名字,终于将少年从噩梦中唤醒,紧接着一双迷蒙的,又写满脆弱的泪眼撞入他眼中。
看着少年连鞋子都不穿就往外冲,沐泽深咬咬后槽牙,拎着对方的鞋和自己的披风就追了出去。
绕过前面的主屋,屋子后面还有个小小的,由后院改成的马棚。
等他追过去时,就看见只穿着一双单袜的慕思归站在雪地里,紧紧抱着马棚里唯一一匹小红马。
那小红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站在那儿,任由慕思归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