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则目光闪烁不定,在屋外转来转去,好像要做什么重大决策。
报丧的小丫鬟张着两条飞机膀,怯生生站在秦妈身边,只要秦妈一声令下,她就唯马首是瞻。
“绿罗,带上焦大焦二去秦家请罗敷小姐,就说老夫人想见她最后一面。”秦妈终于做出决策,目光如炬。
绿罗连连点头,转身跑走了,罗敷就住在东邻,请她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老夫人爱她如女,在临终前想见她一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她与少爷将来可是要成为夫妻的,焦家底下人都心知肚明老夫人的心意。
在等待肘子,猪蹄,三杯鸡,排骨炖豆角的过程中,我先经历了一场百年之后,变成照片挂在墙上的人生,内心深处很是凄凉,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厨房里,厨师们眼含悲痛的泪水,比平时更要专注的做着每道菜,甚至为了表达对老夫人的敬意,厨师们拿出了自己的不传之作,老夫人虽然人霸道了些,但是对下人们不错。
丫环婆子连夜赶制装老衣服,鞋袜,白布孝服,灯火通明的焦府里哭声震天。
罗敷跟她亲娘两个一进焦府大门,罗老太太就开始拍手打掌的哭起来,“我……的……天……哪……老……夫……人……你……怎么……说没……就……没啦……”
焦府有个家丁名唤焦大的急忙提醒罗老太太,“咱们老夫人还没驾鹤西去呢。”
罗老太太耳背,又跟她重复了一遍才明白,“噢,还没死透呢。”
母女两个急忙赶往老夫人的院子,脚步如飞,生怕去晚了,发生什么变故,罗敷跟焦仲卿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罗母和焦母的看法很一致。
饭菜端上了桌,竟然是极其丰盛,色香味俱全,拿鼻子一闻,立刻心花怒放。
秦妈和绿罗一左一右搀扶着我入席,还没拿起筷子,这丫头极其看不懂眼色的说:“老夫人的新衣服做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啊。”
我刚张嘴想要回答衣服的问题,没想到一道银线从嘴角飞流直下,滴到衣襟上,秦妈吩咐绿罗:“老夫人快要不行了,去把衣服拿来。”
“饭还没有吃呢,”绿罗哭出声来,看着满桌飘香的好菜。
“老夫人的食道堵住了,这饭她老人家是吃不下去了,呜呜。”秦妈的经验很丰富,她的一个本家亲戚就是临死前流了一大滩口水。
我满头黑线,其实就是看见好吃的东西,流下口水而已,搞得秦妈把专业知识都用上了。
我挡不住一群人七手八脚把我往装老衣服里面塞,只好奋力抓住桌上的一条鸡腿,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自己的,先啃只鸡腿再说,嗯,最后的晚餐还挺不错的,凡事最怕认真,品质在于专注。
我坐在桌前,身穿及其夸张的绛紫色绣着祥云的装老衣服,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吃得呼呼生风。
本来罗老太太跟她女儿进来要扑我的,但是明显是被我吓到,眼睛直勾勾看着我,等着看我被撑死的那一幕。
焦仲卿和刘兰芝两个人站在一旁默默流泪,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难过。也许在他们心中一念闪过,那就是不作就不会死,自然这是我的猜测。
吃饱喝足了,我长长伸了个懒腰,“大半夜的把大家都吵醒了,实在不好意思,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觉。”
大家都在等待着临终遗言之类的话,比如说关于今天夜里的赏钱,关于罗敷的安排,一句话也没有,厨师们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着:“说好要死的,怎么又不死了,真不靠谱啊。”
丫鬟仆妇们把桌子收了,面面相觑,“老夫人的回光返照好厉害,不愧平时那么强势,孝服不能收起来,先放着,没准到明天早上就用到了。”
焦仲卿和刘兰芝亲自把我扶到床上躺好,我看着他酷似何辉的英俊脸庞,真是无语了。
罗老太太拉着我的手絮絮不止,前五百年的谷子,后八百年的糠,甚至于我们两个小时候学大人的样子玩过家家,所有陈年旧事都抖出来了,那泪水一双一对往下掉,看得我一楞一楞,心想,她要干嘛,这么煽情?罗敷向我问候了一下,也跟也娘一样,泪水一双一对往下掉,这娘俩比“小希”的“一言不合就抑郁,百炼成钢绕指柔”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妈插言道:“老夫人,趁着今天您气色这么好,不如把少爷跟罗敷小姐的事儿定下来,也好让您早点抱孙子。”
这老刁奴,少爷和少夫人都在屋里,她就敢当面劝老夫人给少爷纳妾,也不考虑一下少夫人的感受,莫非这少夫人身有暗疾不能生育?
我又看了一眼少夫人刘兰芝,身材娇小,最主要的是有肤白有气质,而且她长着一张酷似卢婷婷的脸。
此刻她站在那里,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委屈和悲伤,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自卑感,嫁进焦家已经四载,竟无所出,真是愧对老夫人和夫君。
汉末《玉台新咏》收录的《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并未见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条罪责,刘兰芝被婆婆驱逐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嫌她织布太慢,能够客观的看待问题,只因大家置身事外,制定规则的是男人,而顽固维护着这些规则,往自己身上套枷锁的还是身在局中的女人自己。
秦妈这番话,像是投了一枚深水炸弹,所有人无不变色。
我看了眼罗敷,身材饱满,也是个袖珍美人,粉嘟嘟的脸蛋上生着